第15章 邊吃邊說(2 / 2)

但聶博釗還是把肖琛給讓了進來,就著昨夜的半張餅子,肖琛大約也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羊肉蘿卜湯,不停的歎著好吃,一口氣乾掉了一大碗。

“那我去上班了,仨孩子,我可就拜托給你了。”

聶博釗看起來挺虛的,早晨起來還特地到小臥室裡翻開陳麗娜那本書看了一下,確定介紹信在,又將小臥室的門鎖上了,這才出來的。

顯然,他也怕她走,不過是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而已。

倆小的洗完了臉,就上桌來吃飯了,隻有聶衛民因為早上鬨情緒,還撇著嘴在牆角裡站著,盯著倆小的洗臟的水,不肯洗臉。

陳麗娜也不理他,給倆小的一人卷了一隻餅,二蛋兒直接就是個狼吞虎嚼:“媽,香,真香,白菜可真甜。”

“喲,大蛋家來客人了?”說著,一個婦女就走了進來,見聶衛民站在牆角,小臉蛋兒哭的跟個小花貓似的,又是喲的一聲:“這咋還哭上了?”

“二蛋,這位是誰,給媽介紹介紹。”陳麗娜大大方的,就請這婦女進來坐。

“我是老陳,陳自立家的愛人,你叫我王姐,我們老陳在油田上是管車隊的。”這婦女自我介紹說。

陳麗娜先把碗給遮了,再把桌子擦了,讓著王姐在火炕邊坐了,取過從在火車上時就打的毛衣來就織了起來。

倆件小的兌一件兒,這件毛衣打出來,聶衛民就有毛衣可穿了。不然的話,他現在就空背心兒穿件棉襖,陳麗娜真怕他跑出去了要凍感冒,這孩子,出門上個廁所都冷的鼻涕直流了。

跟這王姐聊了幾句,她說:“你這餅咋攤的,真香。“

桌上還有一張餅了,陳麗娜卷了起來,就讓給了王姐:“我自己琢磨出來的,火要穩,不能多放油,隻能加一個雞蛋,攤出來又鬆又軟,好吃。”

王姐兩口吃了,不住的點頭:“好吃,真好吃。”

還在牆角,洗臉盆架子跟前站著的聶衛民,一直以來瞅的就是這張餅。他覺得自己總還是可以犟得過陳麗娜的。

就比如說,他外婆能打得住小的兩個,但就是收拾不住他。他四歲的時候,憑著這股子犟氣,就能把外婆給氣的急飛狗跳動不動就犯心臟病。

可是餅沒了,那姚婆還跟人坐著閒聊,風輕雲淡的,全然沒發現他早上起來,還在這兒餓肚子了。

“小聶同誌,趕緊把臉洗了,再把水倒了去。”陳麗娜說。

聶衛民犟了半天,到底有客人在的時候他要麵子,不好鬨脾氣,胡亂擦了把臉,又拿牙刷在嘴裡搗巴搗巴,才潑了水把盆兒端進來,就聽陳麗娜又說:“把這碗端到廚房去。”

姚婆打娃心不疼,不是掐,就是擰,除了棍子還有繩。

聶衛民心裡默念著老天爺趕緊收了這個姚婆,進了廚房,聞著一股香味兒,揭開灶上的鍋子一看,哎喲喂,裡麵一碗熱湯,一隻卷了滿滿菜的餅。

他咧開嘴,哇的一聲,委屈啊,本來想哭的。

但是家裡麵來了客人,又還是從來不過來的,隔壁陳甜甜家的媽,為了那點子尊嚴和麵子,他不好哭。

牙本來就漏著風,一口摘了煎餅,留下兩截白菜梆子,一口餅子一口湯,聶衛民哭的稀裡嘩啦的,心說咋就這麼好吃了。

“聶衛民,聶衛民,出來玩呀。”一個穿的棉咚咚的小女孩在窗外團了團雪,遙遙招著手兒。

“媽,陳甜甜在外頭叫了,我要出去玩。”二蛋虎虎的跑了過來,一顆竄天炮似的就衝出去了。

聶衛民也想出去,但是他身上衣服最少,隻有件小棉襖兒,在家還行,出去就得給凍死了。

而這姚婆一針又一針,顯然是在給他織毛衣了。

“小陳同誌,我能出去嗎?”聶衛民問。

看二蛋和陳甜甜倆在院子裡打雪仗,可好玩了,到底孩子,聶衛民心癢癢。

“不行,你這棉衣太小,等媽給你織好了毛衣,你套上媽的大棉襖再出去,啊。”趁著客人在,陳麗娜就又占了聶衛民一回便宜。

“要說這仨孩子的撫恤金,不少吧。咱單位不是給他們一人十塊錢,要一直發到他們十八歲成年為止,咋,就算沒有棉花票,哈薩克人手裡的高價棉總能買一點兒回來,咋至於他就穿你的棉衣。”王姐手裡納著個鞋墊子,格外好奇的問。

陳麗娜也是奇了怪了:“這仨娃還有撫恤金?”

“他媽跟咱們不一樣,人家是基地的老乾部,死的時候基地本來就給了五千塊錢的撫恤金,然後這娃外婆跟領導談的,一個孩子一月十塊,一直到成年,雖說媽沒了,幾個孩子按理來說應該是有保障的啊。”

陳麗娜明白了,合著,五千塊的巨款,再加上每月那十塊錢,全是娃的外婆給弄走了。

說著,王姐就走了。

不過過了會子,二娃凍的臉頰紅紅,卻又跑了一頭的熱汗,拿衣服就兜了一堆東西來:“媽,媽,甜甜媽送你的東西。”

陳麗娜接了過來,喲,兩隻圓溜溜的西紅柿,還有兩顆大蘋果。

“媽,我想吃蘋果。”二蛋迫不及待的說。

冬天的邊疆,水果簡直就是個稀罕物兒。

陳麗娜把一個蘋果一切三半兒,挖了芯子給了仨孩子,二蛋口水直流的盯著另一個:“媽,那還有一個了。”

“媽媽吃。”三蛋兒才不過兩歲,會說的話不多,說著就把個蘋果捧到了陳麗娜麵前。

“乖娃,媽不吃,但媽明兒呀,能把這顆蘋果給你們變出一大堆的蘋果來,快去玩吧。”說著,陳麗娜就把另一個蘋果給收了。

等天晚,聶博釗一身寒氣的回到家裡,迎門聞見的就是西紅柿的味兒,陳麗娜揪了一鍋的片兒湯,西紅柿的汁兒,在這燥熱的冬天,酸酸甜甜的極開胃,仨孩子一人抱著一大碗,撲愣撲愣往嘴裡刨著。

還有一盤子涼抖蘿卜絲兒,分明艱苦奮鬥的日子,他們愣是刨出舊社會地主老財家才有的香味兒來。

“三個孩子都要大棉襖兒,我剛才打聽過王姐了,哈薩克人有高價棉,一斤棉花五塊錢,按理來說,他們三人總共有半斤棉花也就夠了,聶博釗,三個孩子的撫恤金了,去哪了。”吃罷了飯,三個孩子湊一頭到火炕上玩去了,陳麗娜邊洗碗刷鍋,就跟正在燃火牆的聶博釗說。

濃眉大眼的男人,半跪在地上出著灰,等把灰出出來了,便開始往裡麵壓新煤,一鏟鏟的煤放進去,還得注意放勻稱了,這火才能一路緒著,燒到明天早上。

“這個,真的說來話長,你要想聽就坐下,我仔細給你說。”聶博釗壓好了火牆,洗乾淨了手,特地探頭進臥室看了看幾個兒子。

嗯,三個拿著枕頭在炕上打仗,正玩的不亦樂乎了。

他回到廚房,從呢子大衣兜裡掏了枚又大又圓的蜜桔出來,仔細剝開,捧到陳麗娜麵前,看著她吃了一瓣兒,才說:“小陳同誌你邊吃,邊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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