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瑪依這地方到了冬天, 總是夜裡一場大雪, 早晨起來連門都推不開,可等天一亮, 天那叫一個藍, 太陽那叫一個刺眼。
聶博釗一早兒起來就去上班了。
陳麗娜今天要替仨孩子衲棉衣, 仨孩子也等著有了新棉衣,好出去玩, 堆雪人呢, 圍在她跟前兒,一人一隻大蘋果的啃著。
“大蛋兒,出來玩呀。”陳甜甜戴著毛線編成的帽子,穿著件小紅棉襖兒, 還帶著幾個小男孩兒,在玻璃窗外跳著, 直擺手。
聶衛民急的直拌腳:“小陳同誌,麻煩你衲快點兒嘛, 我真想出去玩兒。”
陳麗娜哼了一聲:“我昨天吃了懶疙瘩, 手裡沒勁兒,這不炕還沒掃完了,等我掃完了炕才能衲。”
“那,我幫你掃成嗎?”聶衛民主動就抓起床刷來, 撲楞撲楞的掃了起來。
雖然手拙, 掃的也不乾淨, 但陳麗娜要的是這孩子肯幫自己乾點活兒, 她笑眯眯的說了聲可以,投桃報李,也就攤開棉衣,先拿最大的那一件出來,替他縫了起來。
二蛋一看,自己也不能落於人後呀,拿了把掃帚,撲嗤撲嗤的,厥著小屁股就開始掃地了。
但北方乾燥,地上灰又多,他一掃,就是滿屋子的灰,在炕上坐著玩的三蛋兒先就咳起來了。
“二蛋啊,掃地之前先要灑水,你要不灑水,可就嗆著弟弟了,快把外麵那半盆水端進來,一點點的灑在地上,灑濕了,等它湃到半乾了,咱們再掃。”
“好呐。”小家夥拖進盆子來,半盆水幾乎全倒在磚地上了。陳麗娜也沒責備他,隻是笑眯眯的看著,小家夥在磚地上拿著笤帚就活起了泥巴。
“喲,你還能使得動孩子幫你乾活兒?”王姐夾著兩隻襪墊子就走了進來。
“可不。”
“咱們基地上,也不儘是像我們這樣不搗閒話說事非的人,這要叫彆人看見,怕會說你這後媽使喚孩子呢。”
基地家屬大部分沒工作,平常就是收拾家裡作作飯兒,帶孩子,衲衣服繡鞋墊的活兒,王姐勤快,針線活兒幾乎不離手的。
但是,針線活也給了她們搗閒話的時間。
陳麗娜來了好幾天了,也不跟彆的家屬們聊天套近乎,除了兩家鄰居,沒跟彆人往來過,基地的家屬們對她充滿了好奇,當然,也很想嚼點兒舌根子,礙於她不出門,如今還沒得嚼了。
陳麗娜笑著請她進來坐了,說:“親媽難道就不使著他們乾活兒了?我是來給他們當媽的,不是當保姆的,他們憑啥不乾。”
後媽難當,不過王姐看幾個孩子乾的很歡實,也就不說什麼了。
坐了不一會兒,隻聽外麵叮嚀嚀的,一陣自行車的響聲,外麵玩雪的陳甜甜先就大聲叫了起來:“牛奶牛奶,牛奶來啦。”
王姐也是騰的就站了起來:“哎呀,我還忘了,今天打牛奶啊,送奶員從木蘭農場把牛奶給拉來了,咋,要不要我幫你帶打了?”
話說到一半,她又哎喲一聲:“瞧我這記性兒,你家孩子是不吃奶的。”
“怎麼回事兒,咱們這基地人人家都訂了牛奶嗎?”要說牛奶,可比奶粉便宜得多,而且新鮮的牛奶,營養怎麼地也比奶粉好不是。
王姐說:“不是訂的,是咱們基地統一發的福利,一家子一周有七斤奶,是你家的孩子不愛喝,這□□呀,應該也是孫工的媽吃掉了。“
陳麗娜心說這還叫人嗎,連孩子們每個月的點子牛奶都要搶。
她一直等那送奶員轉了一圈子再回來,才趕到家屬區門口問:“同誌,你這牛奶是定量的嗎?”
“當然是定量的,不過回回總能剩一點,但是家屬你要還想要,要麼得給錢,要麼就得給票。
送奶員也是基地的人,每周兩趟,從樓蘭農場把牛奶拉回來,定家定點分配就行了。當然,最後肯定也有剩下的,但是剩得多不多就不知道了。
說著,他搖了搖後麵的鐵皮桶子,顯然,裡麵還有奶呢。
凍的小臉蛋兒青啾啾的聶衛民帶著二蛋,抽空溜出來了:“小陳同誌,我們不吃奶,嫌腥。”
陳麗娜白了他一眼,說:“就是因為你不吃奶,所以個兒長不高,你看人陳甜甜,比你高多少?”
聶衛民頓時就紅了臉,二蛋才四歲,因為食口潑辣,眼看都比他高了呢。
“同誌,你看是這樣,我們家有仨孩子,現在夥食供應又這麼緊的,他們都必須喝牛奶長身體,我今天花錢問你買牛奶,但我強烈要求,下一趟送奶的時候,你得把我們家的量也給打回來,你看成嗎?”
送奶員翻了翻本子,直接就說:“但是,聶工家的牛奶是在木蘭農場就扣下的呀。”
“是因為孫工的媽,這孩子外婆給扣了的嗎,這樣,你隻管打□□,她要還想截胡,你讓她來找我,我頂著。”陳麗娜心說我還不信了,治不了個老潑婦。
送奶員一聽陳麗娜這麼篤定,當然也不好再說什麼,一斤牛奶一毛錢,給她打了三斤□□,又騎著三輪車走了。
“咱們這回肯定是死定了。”回到家,聶衛民見陳麗娜在廚房裡忙碌著,很不安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