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你不是說輕傷不下火線嗎, 那為什麼還要給哥哥請假啊, 我們今天都該去上學啦。”二蛋早晨起來, 見哥哥一身草綠色的軍裝, 也不背書包, 正在門外幫媽媽迭車, 就困惑了。
“嗯, 他今天必須請假一天,因為我有事要帶他去礦區, 但是你必須去上課, 喝了湯就早點兒走,今天中午呀,要是媽媽沒趕回來,就去甜甜家吃飯, 明白嗎?”
“好的媽媽,我知道啦。”二蛋刷完牙, 刺溜了一大口的湯, 啊的歎了一氣,說:“真香。”
“媽媽, 你今天真的不帶我嗎?”三蛋兒最遺憾的是這個。
“真不能帶,所以, 你去和小金寶玩吧, 說不定我趕中午能趕回來呢?”
上了車, 聶衛民其實也很擔心呢。
他其實比爸爸更了解陳麗娜的脾氣, 在她這兒,可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做總結就能劃上句號的。
但是,他扔下倆弟弟,私自跑到白楊河畔去圍觀抓捕蘇修的行動,這麼大的事兒,罷了之後她不聞不問,就跟那攢利息似的,聶衛民就很害怕了。
真不知道她最後有怎麼問罪啊。
“高區長您好,不會今天關於抓捕蘇修間諜的公開報告,就是由您主持吧?”在區政府大樓遇上高區長,看他一身解放裝,還特地戴著黑框眼鏡,陳麗娜就問。
“怎麼,衛民也來旁聽?”
“可不,他當初不是就在你們車上,也是參於了戰鬥的,我想讓他聽一聽全程發生的事情。”
“此次白楊河形動,是自六六年大逃疆事件以來,我們犧牲士兵最多,破壞性也最嚴重的事件了,自治區各兵團,各縣區的領導們全來了,這個報告還非得我做不可啊,快進去吧,你今天不也得上台做報告?咱們全自治區的領導們,可都等著看你這個女英雄呢。”高區長開玩笑說。
接過講話稿,陳麗娜就進門了。
她因為舉報龔紅星有功嘛,被安排在第一排,沒有聶衛民的位置,孩子就隻好給她抱著呢。
“媽媽,那天武裝部總共犧牲了多少個同誌啊?”
“你看,據上麵統計,傷十五人,死五人。”
“那蘇國間諜呢?”
“兩架直升機,統共二十人,活捉三人,剩下十七人全部擊斃。”
“那秘書小張呢,他肩部中彈了,你問高伯伯了嗎,他是不是還活著?”聶衛民眼巴巴的,就問。
媽媽歎了口氣,搖頭:“肩部的彈片隻是小傷,真正讓他陷入昏迷並失血過多的,是他心臟部位中的彈,衛民,他已經犧牲了。”
聶衛民雖然隻是一年級的小學生,但是讀書多嘛,接過講話稿,就認認真真讀了起來。
共和國成立之後的孩子,從小看了太多抗戰電影,在電影上看了太多的槍戰,但真真實實的體會,看著子彈穿透玻璃,呼嘯而來,那就是另一種感受了。
“現在有請木蘭農場的場長陳麗娜上台,讓她為我們講述一下,自己是怎麼發現龔紅星是個蘇修反/革命的。”
聶工監聽蘇國電台,以及監聽中央情報的那一段,是被隱去的,所以,所有的功勞,全都堆在了陳麗娜的身上,她現在是個女英雄了。
陳麗娜於是起身,就上台去了。
武裝部的同誌們帶頭鼓掌,甚至還有幾個人帶頭叫好,掌聲響的聶衛民耳膜都在發痛。
“首先,我得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檢討,我得承認,一直以來,是因為我不想惹事,我想因為我的成份而規避掉檢查,才會讓蘇修分子有機可趁,在我們礦區裡大搖大擺,甚至於,明目張膽的發電報,暴露我們的座標,險些造成不可挽救的損失。”她深深鞠了一躬,頓時,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就不說自治區彆的人了,至少礦區的領導們,像阿書記啊,高部長這些人,說實話,挺慚愧的。
當龔紅星在礦區活動的時候,他們雖然說沒有給予配合,但所有人為了怕惹麻煩,卻是在放任她的。
比推波助瀾,或者說親身參於更可怕的,是視而不見。
當戰火沒有引到他們自己身上時,他們選擇了躲避,於是,他們獲得了暫時的清靜,也可以說,戰火沒有燃燒到他們的身上。
可最終造成的結果是什麼呢?
5死15傷,一座千辛萬苦建起來的大橋,險些被敵人摧毀。
摘了眼鏡,高區長也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確實沒什麼可表彰的,陳場長需要檢討,我又何嘗不是?事實上,我這個領導,更應該帶頭檢討。”
慢慢的,礦區所有的領導們全都站了起來。空氣中突然就靜的可怕……
“對了,小陳,聶工為什麼沒有來,他是首先監聽到無線電密碼的人,也是第一個破譯了密碼的,雖然說鑒於他的特殊身份,這個咱們要保密,但是,他是這件案子裡的大功臣,不來怕不合適吧?”散會後,阿書記就在會議室門口等陳麗娜。
“他有些工作要向總理彙報,所以去北京了,估計今天就回來啦。”陳麗娜說。
“單獨去的,怎麼也不彙報我一聲?”阿書記若有所思,記得最近總理病的厲害,好像沒給礦區打過電話呀。
“是他的一個科研新成果,總理當時電話直接打到基地的,他大概還沒來得及向您彙報吧。”
告狀分早晚,聶工手裡的證據,可沒有全部交給武裝部。他自己帶著證據,親自趕赴北京,當然是想能給總理第一手的證據,好讓重病中的總理,能夠幫知識分子們打個漂亮的翻身仗嘛。
聽完報告會出來,陳麗娜特地到供銷社裡買了五斤餅乾,包成了五分,專門到礦區醫院,去看望了一回在槍戰中受了傷的武裝部的同誌們。
於參謀凡有戰都一馬當先,當然也掛了彩,胳膊上纏著大繃帶呢。
就那一斤餅乾,他都不肯要呢:“我家又沒孩子,快拿回去,給聶工仨兒子吃去。”
“你不吃,人小包不吃嗎,於參謀長,小包同誌就算如今升級成了於夫人,待遇可不能變啊,我發現你最近都很少表忠心了呢?”
“不不,我胸膛裡一顆火熱的心,除了隨時準備為共和國而犧牲之外,就是想著,怎麼好好的欣賞我們小包同誌的美了,小包你說是不是?”
“行了吧你,趕緊躺好了。”地包天的小包一把拍在於參謀的胳膊肘子上,於參謀疼的整張臉都在抽搐。
“陳場長,您有多餘的照片嗎給我一張,成不?”小包削好了蘋果,遞給陳麗娜,見陳麗娜轉手遞給了聶衛民,於是又削起另一隻了。
“怎麼,為啥要我照片?”陳麗娜反問。
小包笑著說:“我堂姐呀,不是在紅岩軍區嘛,一直來信,說想看看您的照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