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衛民開上了小汽車,正準備要走了,沒想到劉小紅又跑來了。
“我跟你說,這是最後一次,以後真不敢再開啦,你難道忘了你親媽是怎麼沒的?我爸常說,開車這種事兒,越是新手越不在乎,越是老司機越害怕,因為經曆的多了,才知道很多時候自己還能活下來都是運氣,你往後甭開了,成嗎?”劉小紅掰住方向盤,就問聶衛民。
聶衛民坐在小汽車裡想了想,說:“好,我今天最後一次,再也不開了。”
沙漠綠洲裡的四月天,天幕地垂夜溫柔。
劉小紅從身後端了盤子槐花餅出來,說:“裡麵有雞蛋,有槐花,端回去你們仨兄弟一起吃,不要讓二蛋一人吃完啦。”
聶衛民連盤子端了過來,正要走,劉小紅又說:“從樓蘭農場出來的時候,我就想,這一回我要能活下去,一生我隻求一點,惜命,活的有價值,不能對不起為了我這條命而犧牲的那些解放軍叔叔和我爸。聶衛民,愛惜你這條命吧。”
好吧,聶衛民聽話了,這一回回去之後,車鑰匙悄摸摸放回縫紉機裡,還就真的再沒摸過方向盤。
家裡,陳麗娜蒸了一鍋子的米飯,油渣蒸乾菜那是老聶家的保留菜品嘛。為了這美國記者,又特地讓老聶出去打了一隻兔子回來給燉了,另還炒了兩樣綠菜。
煎炸蒸煮,二蛋燒火三蛋兒洗菜,帶著倆小的忙了個不亦樂乎。
美國記者是個中國胃,跟聶工在院子裡天上地下的聊著,等飯的時候就餓的肚子咕咕叫了,見隔壁有個老太太總看著自己,拍了拍腦袋,給她和她的漢族兒媳婦拍了張照片。
民族的融合,以及他們一家雖然貧窮,但臉上洋溢的笑容非常真切。
夕陽下一切都是金色的,這張照片撲捉的非常漂亮。
“聶工,這美國鬼子不會是來盜竊咱們的秘密情報的吧,我這邊□□隨時準備好的,萬一他要真敢,我立刻就會過來,但我還是覺得,你讓他走吧。你招待他一兩晚上這沒啥,不過家裡添隻碗,但萬一就因為這個,你給打成間諜罪,怎麼辦呢?”
哈工一聽聶工全程和鬼子說同一種話,當然擔心聶工的安全嘛。
現在雖然說沒有前些年那麼草木皆兵了,但間諜依舊是重罪啊。
“但凡記者,追求的都是真相,愛德華先生對於國家,乃至世界,冷戰的看法,都很獨道,這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以及,我很需要通過他了解一些現在的國際形勢,哈工,一會兒把你的馬借給他,他想騎著馬,在這片土地上走一走。”聶工說。
小聶回來了,家裡就該開飯了。
因為聶工一直在和美國記者高談闊論,就連平時最吵吵的二蛋都不敢說話了,專心扒飯,一言不發。
聶工和愛德華在餐桌上高談闊論,不過一點也沒耽誤了吃飯。
一盆的兔子肉,蒸乾菜,再加上幾盤青菜,幾乎一掃而空。
等吃完了,聶衛民給倆人沏好了茶,倆人又坐到椅子上聊了半天,等哈工把馬牽來了,倆人這才騎著馬出去了。
“小聶同誌,他們說的啥呀說那麼得勁兒?”等美國記者走了,陳麗娜才問小聶。
“你不是還會唱英文歌嘛,怎麼可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小聶覺得很奇怪。
“一種語言裡,最容易學的就是歌啦,我很喜歡《昨日重現》那首歌,但僅限於會唱歌詞,彆的是一句都不懂。”小陳說著,又說:“咦,不對啊,那天晚上你不是在房間裡看書的,一步也沒離開過房間,怎麼就知道我唱歌啦?”
“我給你身上按了枚竊聽器啊,這有啥奇怪的。”小聶說起來眉頭都不皺一下。
陳麗娜聽了就踢了他一腳:“好啊小聶,你這特務都玩你媽身上來了。跟我說說唄,他們究竟在說啥?”
小聶也是聽的一知半解,就說:“愛德華的意思是,咱們共和國沒有人權,而且現在人民也活的太苦難了,一味這樣閉關鎖國是不正確的,國家必須開放,人民才能富裕。資本主義才是真正的民主,才能解決我們目前麵臨的問題。”
“那這還是個真記者,那麼,你爸怎麼答他的呢?”
“我爸說,共和國人口多,麵積大,就美國還兩黨輪流主政呢,會有改革的,也不過早晚的問題,共和國的黨和人民,都是在摸索中前進的。”
“看來這是個真記者,那慘了,也不知道他愛不愛金子啊。”陳小姐說。
“我看賣金子的事兒就算了吧,萬一他在海關被檢查出來,上麵不得來割咱們的小尾巴?”小聶說。
陳麗娜搖頭:“嗯,如果他是個真記者,那賣金子就是小事兒了,我現在呀,是得考慮考慮好好利用一下這個新來的外國記者,來讓咱們礦區真正富裕起來了。”
直到夜裡快十一點了,聶工和美國記者才騎著馬回來。
老聶家前兩年建了個洗澡房,用的是鏡麵反射原理,上麵拿很多鏡麵的碎片拚成個大圓盤,圓盤上一隻大鐵壺,白天燒熱了水,到晚上洗澡,燙了就攙點涼的,不燙就直接洗。
美國記者沒見過這玩藝兒,洗完了澡直衝著聶工豎大拇指。
高區長大晚上的趕來,聽說美國記者要宿在老聶家,趁著歪國人洗澡的功夫叮囑聶工:“一定要展現咱們最美好的一麵,明白嗎,得讓這些洋鬼子知道咱們共和國的人民過的開心著呢,幸福著呢,好著呢,天天大魚大肉,明白嗎?”
聶工有一顆嚴謹的心,說:“就目前來說,我們的生活中有很多的不足,是比不上發達國家的,叫化子裝富,這東西哪能裝得出來?”
陳麗娜卻說:“行了高區長,這人呀,我來招待,你放心,我保證讓他寫出一篇,能叫高區長您直接升到自治區做一把手的報道來,您看成嗎?”
自治區的一把手眼看要進中央,預備書記當然要從各個地級市來選嘛。
雖然說整個邊疆藏龍臥虎,但高區長也是一個最好的預備苗子,所以,現在是他升職的關鍵階段,這也是為啥,他會把美國記者爭到到礦區來的原因嘛。
一聽陳麗娜這麼折胸脯,高峰當然高興啊:“小陳你記著,隻要這回你能把事兒辦好,咱們倆親家的前程,就都穩了。”
“誰和你兩親家啊高區長,兒女還小,又都在一起讀書,這話不要亂說,影響孩子們的學習和交往。”
“是是是,好好好,行了,那記者你們看著招待,我到自治區還有個會,先走了啊。”說著,高區長就走了。
“你真要幫高峰抬轎子,還有,他不會看上咱家衛民了吧,眼瞅著要給他當女婿似的。”聶工問說。
陳麗娜雙手叉腰,仰望著夜色朦朧的這片沙漠綠洲和炊煙繚繞,燈火人家,歎了口氣,就說:“老聶,你知道嗎,如果你永遠不離開這篇沙漠綠洲,那我陳麗娜就要把它變成整個礦區,不,整個共和國最繁華的地方,堪比首都和上海,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放下金子,而是想攻下這個記者了嗎?因為這記者,能幫我達成這個心願。”
“為什麼?”
“你傻呀,因為我愛你呀。”就在老聶聽了這動人的土味情話,高興的頭上綠綠的杏樹叉子都要開花時。
就聽小陳又說:“不不,因為我愛他呀,我要竭儘我的能力,一點一滴,幫他提前實現他那個,在他上輩子沒有達成的,礦區和邊疆的繁榮興盛之夢。”出錯了,請刷新重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