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農場找了一圈子, 陳麗娜沒找著兒子們, 隻得先回家。
到了基地, 還沒進大鐵門呢, 陳麗娜就見洋鬼子愛德華在工人雕像下麵站著, 正在來回踱步子。
攔停了陳麗娜,等她搖下車窗子,愛德華就說:“陳女士, 我得跟你談談,我不否認,你的丈夫是個非常優秀的男人,但是,你教育孩子的方式方法, 真的太不正常了, 你知道嗎,你的孩子們現在處在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而你對此, 一無所知。”
陳麗娜一整天都在農場, 對於兒子們跑哪兒去了, 確實一無所知。
但同時也覺得, 這個洋鬼子對自己太蠻橫了點。
他看著她,恰就是當初英國佬渡上美利堅, 看著那些印第安土著時的樣子。
小陳手搭在車窗上, 手指撫上自己的唇, 心說這個洋鬼子, 有點兒難以征服呢,但是,她更好奇的是,孩子們到底乾了什麼。
讓這洋鬼子氣勢洶洶,一幅全是她沒教育好孩子的樣子呢。
“你知道嗎,有人想要拐賣婦女,而你的兒子們,打算自己悄悄的,去抓拐賣婦女的壞人。”
愛德華張牙舞爪的,跟陳麗娜解釋著今天在礦區發生的事情。
基地外麵,前向前五公裡的地方,新來的工人們正在起土方,準備建造一座新的辦公大樓。而再往前20裡路,就是礦區了。
從現在開始,日新月益的發展,整個烏瑪依,從農場到礦區再到基地,將會連成一座非常非常大的工業化大城。
現在的陳麗娜,想以憑一已之力,把它變成歐亞大陸交彙處最繁華的都市,在彆人看來,可能隻是個笑話,但她卻覺得自己能。
”所以,你是說陸白梨借著她的弟弟小陸,想把我們農場的孫多餘給騙到礦區,繼而拐賣,而我的兒子們,現在準備要抓到證據,並把陸白梨繩之以法?”陳麗娜捋了捋,明白了,大概的情況應該就是這樣。
“你們的政府,對於拐賣婦女兒童有種彆樣的容忍,甚至於,很多被拐的孩子在被找到之後,親生父母還會和人拐子做親人,而被拐賣的婦女,大多數情況下,強/奸成自然,就會順從於強/奸她的男人,我說的沒錯吧?”愛德華說。
陳麗娜想了想,現實如此,她不好辯駁。
“你沒有給予兒子們過無憂無慮,幸福快樂的童年,讓一個天才少年在農場裡打豬草,你是一個失敗的母親。”愛德華展示著他手裡的魔方:“你知道嗎,衛醬十分鐘就能複圓這隻魔方,他的腦力是超人的。而他們跟著你,根本得不到很好的教育。對了,衛民打算來一回個人英雄主義,去抓一個犯罪分子,我會全程跟著的,我得說,衛醬的大腦,是無敵的。”
陳麗娜心說,聶衛疆將來做紅客的時候,還能把你們國家所有的門戶網全給黑了呢。
“愛德華先生,你覺得我不是個稱職的母親,我也覺得傲慢而又狂妄,自私而又偏見深厚,咱們目前都不要改變自己的看法,好嗎?那麼,你晚上想吃點什麼?”陳麗娜轉身往回走著,就問。
這個愚蠢,但又美麗的,有一頭飄逸著的黑發的東方母親,一手飯菜做的極好。
愛德華想了想,就說:“我想吃四喜丸子,那是一道非常美味的上海菜,就是不知道,你能做嗎?”
“可以,但是我們這裡沒有豬肉,隻有羊肉,羊肉的你吃嗎?”
愛德華氣惺惺跟在後麵,難道還能說不吃嗎?
不一會兒,老聶也回來了。
仨兒子一起研究魔方呢,聶衛民和三蛋兒兩個已經玩的很溜了,而二蛋呢,就算三蛋教他多少回,他也隻會嗷嗷亂叫,盯一個麵兒,彆開玩笑了,他隻要看到這些顏色,就已經頭疼的要裂了。
“聶先生,你能玩嗎,這個?”愛德華問說。
聶工接過魔方看了會兒,說:“算不得什麼難事兒,但是需要時間,我不會浪費時間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
愛德華豎起大拇指說:“你愛人的飯,做的很香,很好。”
聶工笑了笑,就進廚房了。
陳小姐把她對於那個狂妄傲慢的外國人的氣,全發在羊肉上了。
剁好了羊肉,加上香料,陳麗娜上輩子開過餐館,知道外國人的口味,也知道外國人喜歡的中餐,其實就是瞎糊塗。
把西紅柿燙了皮,加上白糖在鍋裡熬,熬成甜甜的汁子了,這才開始炸丸子,炸完又開始上鍋蒸。
邊疆的羊肉,不論何時,腥味其實並不大,而且還嫩,蒸出來那叫一個香。
再加上她炒的西紅柿醬,比起國外快餐店那中工業化流水線上出來的東西,隻用香精調出來的口感,吃多了一股機油味兒,那叫一個香啊。
“怎麼看你不高興似的。”聶工說著,順手遞給陳小姐一樣東西:“這個,曼麗送你的,說上回你到紅岩,招待不周,她去國外演出的時候給你帶來的。”
陳麗娜見是個黑色的塑料盒子,打開一看,哇的一聲:“我簡直愛死包曼麗了,香奶奶的口紅,她買了十個色給我嗎這是?下回我要塗著口紅狠狠親她一回。”
“所以,包曼麗其實人很不錯的吧,挺爽朗的,我已經把錢彙給她了,這些口紅就算是我買來送你的,你留著用就是了。”
陳麗娜把口紅擱回了大臥室,見聶工正在廚房裡替自己燒火,接過燒火棍子就說:“去,你去招待洋鬼子吧,廚房裡我一個人就行了。”
“為啥還不高興,原先不是給你一管口紅,你都能樂上三天?”聶工問說。
本來,他還想說,冷奇那家夥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給自己運作運作,好像要調到礦區武裝部來當領導了。
但看小陳這麼不高興,他就把這消息給壓了下去。
陳麗娜說:“我也覺得自己挺對不起孩子們的,沒法給他們更好的教育,也沒法讓他們享受物質上更富足的生活,但是剛才那個洋鬼子當著麵責備我,本身我對你兒子們就挺愧疚的,這下倒好,讓他一說,我越發覺得自己不堪了。”
“你又不是生了他們的,能做到今天這樣,我覺得就已經夠好了,有什麼好自責的,不能給他們更好的教育,是我們共同的能力問題。行了,我幫你燒火,要不你去趟會兒?”
“咱們礦區最近挺不太平的,原來礦區就有幾個女的,寡婦呀,腦子不甚靈光的女的呀,莫名其妙的就不見了。我一直懷疑是馮科長家媳婦兒,那個陸白梨乾的,就是苦於咱們都有工作,而且拐賣婦女這種事情,捉不到實證,治安隊也不可能會重判,所以我一直沒有行動。但今天聽洋鬼子的意思,陸白梨想拐孫多餘,而你兒子們,估計想充英雄,去抓陸白梨,找證據去了。”
聶工消化了半天,問說:“以你的意思,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陳麗娜說:“我想悄悄兒跟著,放聶衛民出去,讓他自己單獨處理這事兒,你看成嗎?”
“他雖說差不多也快十二了,但也不過個孩子,你覺得他能抓到陸白梨的證據?”聶工反問。
“聶工,咱們給不了孩子好的教育和物質生活,那是大環境下的事兒,但同樣有一點,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二蛋和三蛋不說,衛民處理事情的能力,比一般的大人更加沉著冷靜。愛德華太傲慢狂妄了,他不是覺得我的教育有問題嗎,我會一直跟著的,但我不出麵,我得讓他看看,真正放到暴風雨中,中國和美國,究竟那個國家的孩子,才是真正出色,優秀的孩子。”
這叫現實教他學做人。
聶工給小陳趕開了,站在廚房裡看著愛人,站了半天,說:“你知道嗎,王磊寫了信來,說自己生活過的很不容易,但隻要想起你唱的那首《昨日重現》他就又對生活燃起了新的希望,陳小姐,你的感染力真是無敵的,我相信隻要愛德華多住幾天,就會拋除他的偏見的。”
“嗯,早晚他得跪在我的腳下叫媽媽。”陳麗娜說。
結果,到了吃飯的時候,當中一大盤的四喜丸子,二蛋嘗了一口,皺眉搖頭說:“媽媽,太甜了。”接著他就刨起飯來:“不過我喜歡。”
“姆媽。”愛德華拿勺子先嘗了嘗醬,直接就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