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媽,這是上海弄堂裡,姆媽做給我的味道。”他激動的,不顧禮節,老小孩兒似的,直接就把盤子給端到自己麵前了。
聶工悄聲說:“果然,他真的叫媽媽了。”
陳麗娜噗嗤一聲,隻看愛德華那獅子樣的大嘴,心中就念了一句:小樣兒。
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上輩子老聶去紐約談上市,還有個老猶太人因為她的四喜丸子做的好吃,天天念念叨叨,說自己是希臘船王,比老聶富千倍萬倍,要跟她結婚送她一個大船隊呢。
征服這些老外,不是她的長項?
晚上,倆大的在客廳裡做作業,陳麗娜就坐在旁邊算自己的賬目,三蛋的作業少,而且據說是在學校裡就做完了,就在外頭撥胡蘿卜的纓子給老兔子吃。
愛德華沒事兒乾,又吃的太多,就在基地家屬區轉來轉去。
不用說,有些人怕他,也有些人好奇,要請他進屋坐坐。
愛德華全都謝絕了,畢竟他也明白,自己在這些人的眼中,完全就是一隻大馬猴嘛,他們看他,就像看動物似的。
不過,走了一圈兒,有人送了他兩隻雞蛋,讓陳場長煮來給他吃。
還有人送了他幾隻黑土豆,說讓陳場長燉來給他吃。另有個哈薩克族老媽媽,非得送他一隻雞,愛德華千推萬辭的,才算給回絕了。
等再回到聶家,推開門,院子裡靜悄悄的,顯然,全孩子已經睡下了。
真是貧窮啊,一家隻有兩張炕,幾個孩子之間完全沒有私密性可言。
愛德華看了,就忍不住要搖頭,像聶衛疆那樣的小天才,不應該住在這種地方的。
愛德華站在窗外,就見聶工倆夫妻在窗子裡麵坐著呢。
陳場長一幅愁容滿麵的樣子:“我去信用社問過了,金子他們也收,但是一斤才給兩百塊,我這麼一條大黃魚,他們才給我一百六十塊,這也太便宜了些吧。”
老式大黃魚,愛德華上一次見,還是他父親離開上海的時候,一條條裝在箱子裡,黃燦燦的。
他不知道他父親是怎麼得來的那些大黃魚,但戰後多少年,就是那些大黃魚支撐著他們家富足而悠閒的貴族生活。
所以,愛德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不行你就私底下找肖琛出出去算了,一條大黃魚他不是願意給你十塊錢,一條也得三百塊,出上十根,總夠完成你現在想做的事業了吧?”聶工就說。
陳麗娜還是在愁:“我要有五千塊,就可以放開手乾了,一條大黃魚才三百,真不夠我乾事業啊。”
聶工還得進書房工作,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說:“那就賣二十條,總這,你想做任何事,我都會支持你的。”
聶工起身,又進書房了,愛德華也就進來了。
陳小姐當然也怕人看見,把一條大黃魚就裝兜裡了。
“你們中國,自古就是一個財富非常充裕的國家,當然,這大概也是當初八國聯軍為什麼要敲開大清古老國門的原因。”愛德華依舊非常傲慢,自己給自己從廚房舀了杯生水喝著,說:“我剛才在外麵看到你拿著金條,似乎是想要變賣它。”
“是的,我本來打算拿五千塊放到信用合作社,然後貸款給我的社員們,讓他們買小型棉花織布機回來織布,從而致富的,可是我一個月隻有二百塊的工資,還要養孩子,我沒有多餘的錢,於是想賣掉一些祖產來致富,我並沒有做錯。”
“為了你的社員們?”愛德華有點吃驚:“我以為你是想要給孩子們投資更好的教育,於是搬到大城市去。”
“大城市的教育當然好,但就現在來說,孩子們接受的隻是基礎教育,而且,我始終堅信一點,才華和德性是分開的,他們還有很多年可以學習知識,德性卻得小養成,所以,就目前來說,我沒有搬家的打算。你們外國人可能習慣於,搬到更適合自己的地方去住,但我們中國人,更喜歡把自己的家園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樣子。”陳小姐不卑不亢的說。
“所以,你是想帶著農場裡的人,一起變的有錢。”
“對,我貸款給他們,讓他們買機器來織布。他們賺了錢,還了我的貸款,我們會一起變的富裕,而當這個地方變的富裕,那麼優秀的老師,好的教育資源,也會隨之而來,不是嗎?愛德華先生。”
愛德華指了指她的衣服兜,就問說:“那你的大黃魚,你可以把它們賣給我,我保證能給你更高的價格。”
陳小姐轉過身,頓時就笑成朵花兒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她心說,古人誠不欺我也。
一釣,這人就上鉤了。
“你是個外國記者,要帶大黃魚出我們的國門,這事兒有難度吧?”
“這個你不用管,我自己有自己的辦法,我隻想問,我給你一條三百塊,你願意給我嗎?”愛德華說。
陳麗娜轉身進了聶工的書房,從他的書架上抽了本《時代周刊》出來,直接就甩到了愛德華的麵前:“愛德華先生,這上麵標著美國金價呢,三個月前,一盎司200美元,你做為正義的使者,牧師的兒子,這樣騙一個你看不起的東方農婦,有意思嗎?”
現在,因為冷戰,黃金處在一個史無前例的大牛市上,但等到76年,金價就會回落,不過再回落,一盎司也得100美元。
愛德華先是鼻子紅了,再接著,臉也紅了。
摸了摸鼻尖,他露出了他狡猾奸商的一麵:“200美元,那是在美國的價格,你不要忘了,你隻是一個中國農婦,而你賣給你的同鄉,價格會比我便宜的多得多。”
陳麗娜正要回嘴呢,聶工出來了:“小陳,不要再跟這個洋鬼子談生意了,我們中國人從來不曾殖民過任何國家,也沒有趁火搶劫的習慣,但他們有,你忘了這些白人,是怎麼得來的美利堅?”
此刻的老聶,身材足有兩米八,對上與他身高相仿的愛德華,他一幅共和國知識分子的樸素,和鐵骨錚錚:“我們中國人能趕走殖民者,就能讓自己變的富裕強大起來,不需要你這樣一個傲慢而又無禮的人在這兒指手劃腳,我家不歡迎你,現在就給我離開。”
“聶先生,我不過開個玩笑而已,為什麼您要生氣呢?”洋鬼子,他還知道尊重人的時候要用您呢,可見對於中國文化,是有多麼的精通。
“行了行了,我向陳小姐道歉,這總行了吧,請容許我再住幾天好嗎,我和你的兒子們已經結成極深厚的友誼了,我不想離開他們,好嗎?”見主人不答應,愛德華又說。
聶工站在妻子身後,冷冷看了半天,把陳麗娜一拉,進書房了,把客人給晾客廳了。
“好歹也是客,還是個洋人,咱倆就這樣晾著人家擠小書房,你不覺得擠嗎?”陳小姐跟聶工擠在小書房的單人床上,身都翻不了啊。
聶工皺著眉頭,牽著小陳的手,就說:“洋人那體味就跟頭馬似的,熏的我睡不著,不說這個,我怎麼發現,我要不跟你睡一塊兒,總睡不踏實呢。”
歎口氣,聶工心說,那根杏樹叉子,估計也是像我一樣,一點點的,給這女人纏進蜘蛛網的吧。
跟她並肩躺在一起,床要小一點,她跟隻小兔子似的偎在他身邊,這感覺才會更美妙啊。
越來越戀妻,聶工覺得這不是啥好事兒,但是沒辦法,誰叫她總是那麼香噴噴的,又魅力無邊呢。
冷奇要真到武裝部,聶工又是一腔的醋意啊。
聶工此時的忐忑,大概就有陳麗娜最初挖到那一箱子大黃魚時的,那麼誇張了。出錯了,請刷新重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