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聶家。
聶工過了好半天, 才能消化得了陳小姐懷孕了這個事實,沒敢出去,在客廳門上看了一眼,她正在輔導二蛋寫作業呢。
“不對, 直流電源的正極和負極是這樣走的,兒子, 你畫反啦。”
“這樣對嗎?”二蛋可乖了, 擦掉反方向劃了, 抬頭問說。
“嗯,對了, 就是這樣, 哎呀,媽媽上學的時候物理最差了,現在你這個我還能輔導,再難點兒,媽都不會了,咋整?”陳麗娜還在織毛衣呢,邊織邊說。
這媳婦子,坐在那兒,從上到下就倆字兒, 賢惠。
三蛋說:“我可以輔導他呀, 哥哥你看, 直流電才有正極負極,交流電是火線零線與地線, 我來給你劃,好嗎?”
“蛋蛋,去打算盤,不要乾擾你二哥。”陳麗娜說。
“好呐媽媽。”
陳小姐頭好大啊,聶衛民和三蛋那簡直是無師自通,畢竟有聶工那麼個爸爸嘛,數理化學根本不需要她教,而二蛋呢,完全的一頭霧水啊。
她現在咋覺得,二蛋簡直就是她自己親生的呢?
“那個,小陳,天晚了,咱們早點睡吧,二蛋的作業,明天我輔導,行嗎?’
“不要,我要媽媽輔導我。”二蛋嚇壞了,因為爸爸輔導不過三句,就會氣的拍桌子。
“我給你帶了紅蝦酥,油炸大豆,還有酥皮點心,稻香村的,趕緊跟你哥幾個吃去。”聶工敷衍著,就把兒子給趕進臥室了。
跟著陳小姐進了臥室,聶工真是提心吊膽。
現在她已經升級了,不是女王,她是王太後了,嫁過來六年都沒懷孕的人,一遍遍的跟他說,自己懷不上懷上,害他裸奔了好長時間。
好吧,他信了,炕上想怎麼來就怎麼來,避孕套早扔垃圾桶裡去了。
這時候她跟他說,自己懷上了。
望著小十歲的妻子,聶工心情無比的忐忑,你說就為著個責備她嗎,那肯定不行嘛。
聶工雖然一直以來過的艱苦,但工資並不低,就算再多養幾個孩子,吃飯不是問題。而且,咱們黨的優良作風和傳統就是,爭取多生幾個鬨革命嘛。
但問題是,陳小姐願意生嗎,他走之前,她氣成那樣,這不會再來個打胎啊啥的。
“你真懷上了?”
“唔,兩個月了。”
那就證明,那天他一把把她推下車的時候,她就已經懷上孩子了。
“誰的?”
“土地,山神,或者是冷奇,於東海,你說會是誰的?”
聶工也知道陳麗那是在胡說八道,愣生生壓著自己沒敢發火,就說:“你不是一直說你自己懷不上嗎,怎麼就懷上啦?”
“我哪知道啊,上輩子我吃了多少藥看了多少回也沒懷上,這不就有了?”
“那行,趕緊睡吧,往後呀,飯你甭做了,我做,鍋你也甭洗了,廠長的工作你要想乾,我早晚接送你,要不想乾,就家裡歇著,行嗎?”
好吧,能把她挑刺兒的地方全給堵死了,聶工心說,這總可以上炕睡覺了吧。
“我又沒原諒你,你憑啥上我的炕啊。”果然,陳小姐還記著仇呢。
聶工於是說:“我是有件重要的事兒,得向你彙報。”
“說吧。”陳小姐才不上當,一腳就擋在炕沿上了。
聶工說:“那不我正好回了趟家,我媽家的大宅子,她幾個妹子全分完了。現在有一處,是她當時讀書時,她媽給她私下置的院子,是個兩進的大四合院,那個她在遺囑中說了,是留給我的。還有一處,是她自己在解放後買的一個小四合院兒,也是屬於咱們的,組織已經歸還下來了,但是我媽她二妹一直占著呢,不想給咱們,你說,咱們還要嗎?”
聶工的養母喬淑,正兒八經北平女子師範大學的畢業生,長的漂亮,端莊大氣覺悟高,而且,舊社會來說,還是屬於大房正室奶奶養的。
但是她爸小老婆眾多,還有一群小老婆養的妹妹們,現在喬淑兩處院子,都叫那些人占著呢。
“要啊,怎麼不要,她們住著你媽的,還罵你媽是個反/革命,當初貼你媽的大字報,到現在了還天天上訪,要求組織查你媽,一查到底,我說的對不對,為啥不要?“
上輩子的聶工視錢財如糞土,本來也是不想要了的,就是因為幾個姨媽做的太過分了,他才打官司,拿著遺囑去要院子的。
不過,最後也隻要來了喬淑的書院,解放後買的那套,正兒八經黃金地段的好院子,就給聶工二姨霸占了。
“行,那咱們完了抽空去趟北京,一起把院子要來,往後孩子們萬一上北京讀書,也有個地兒住,你說呢?還有,我得補一句,家些院子什麼的,將來仨孩子我會公平分配,但我媽讀書時住過的那套小四合院,她說了,那是她千金大小姐的書院,我單獨給你,往後就是你的了,行嗎?”
北京,大柵欄兒的一套四合院,就現在來說,那都是好地段。
等他躺炕上了,陳麗娜才發現,自己還沒原諒他呢。
這男人溫柔浪漫不比上輩子,偷奸耍滑倒是爐火純青啊。
“不要,不喜歡,你滾到書房去,成嗎?”
聶工厚著臉皮,還是躺下來了。不知道為啥,剛知道妻子有孕的消息的時候,慌亂,不知所措,但現在開心了,越想越開心,笑的都合不攏嘴了。
“這番到北京,可不太平。太多的人在遊/行,長/安街上人擠人,人夯人,我在賓館裡,敲門聲就沒斷過,全是喊我出去遊/行的。”
聶工是全國先進工作者,勞動模範,在這個尊重知識分子的年代裡,他屬於能一呼百應的那種人。
“我遊說,動員,勸大家不要去遊/行,所以耽擱了一點時間,不過還好,總理希望的是和平,是發展,沒有鬨起亂子來就好。”聶工這也是變相解釋自己為啥半個多月沒回來的原因嘛。
陳小姐懶洋洋的躺著,不搭理他。
“後來,我恩師就來賓館親自找我了。他們最近鬨路線鬨的厲害嘛,他在中央也很艱難。對了,他還問起你呢。”聶工又說。
陳麗娜知道他說的恩師是誰,將來的領導人嘛。
好吧,她眼睛一亮,總算肯搭理聶工了:“然後呢?”
“我們有近十年沒見過,沒想到他老的那麼快,不過精神非常好,還似當年。他問了我幾句,諸如家裡婆娘賢惠不賢惠啊,會不會做飯啊,愛吃啥愛喝啥啊,孩子們都乖不乖啊。”
“你怎麼說的?”被那個老人問及,陳小姐覺得挺榮幸的。
“我說,愛人喜歡吃川菜,最愛吃爆炒小公雞,我還說,仨兒子有兩個大概能有出息,但有一個,估計不會有太大的出息。恩師說,有能力的就大出息,能力小的就中出息,沒能力的就小出息,隻要為共和國的建設添磚加瓦,咱們不論出息的大小。”
陳麗娜用四川話把這段話回味了一遍,嗯,挺像上輩子電視裡看到的,那個老人的講話的。
“對了,恩師還送了你兩樣好東西。”聶工說著,又爬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