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正在外麵給孩子們講當初自己在農場插隊時的故事呢。
什麼地裡突然出現一隻田鼠, 大家知青們烤了,一人一口啊, 挖到個野菜跟子不知道有沒有毒,烤了以後讓成分最差的先嘗啊, 說到自己吃了一口菜根子, 於是就開始裝死,把知青們全都嚇壞了的事情, 孩子們都哄堂大笑了起來。
這兒冷奇跟條狗一樣, 也跟著嘿嘿笑呢,突然見聶工在賀蘭山家廚房裡揮手招自己, 趕忙就進去了。
進去一看, 包曼麗呆呆兒的, 在沙發上坐著呢。
胡區長就在陽台上站著,問冷奇要了一支煙,他把包曼麗的情況簡單講了一下,當然了, 因為氣, 他幾番語調不成詞。
冷奇吧, 其實早猜到包曼麗的錢來途不乾淨, 這麼一聽, 那就對了,這不恰好能對得上了嘛。
事實上, 聶工一直在調查取證, 想要追查的更深, 沒想這麼早把事兒公布出來的。
今天是因為胡軒昂直接宣布結婚,他才會迫不得已,提前向胡區長彙報這事兒。
也是為了胡區長的政治前途,聶工才會私下把他叫出來,讓跟包曼麗一起談。
“你的下線,我知道,是朱海亮。但是曼麗,現在你得告訴我,你的那個上線是誰,誰幫你把情報從礦區帶出去,還能帶出國,那個人在哪兒,他是怎麼把你給誘惑上鉤的,你們又是怎麼接頭的?”聶工說:“說出來,這事兒我保證你可以輕判。”
包曼麗一開始挺慌的,這下反倒不慌了:“我明白了,你不過是調了幾份我的外彙收入記錄,然後呢,知道我拿過幾分文件,又調了我的出國記錄,就確定的認為我是在賣國。那好,我現在什麼也不說,你自己去查吧,隻憑我拿過的那幾份文件,你能查出什麼來就是什麼。”
攤了攤雙手,她說:“我得告訴你的是,我同樣從國外帶了很多情報回來,而我帶出去的東西,隻是為了讓那些商業間諜信任我而已。導彈研發真正的核心資料,我沒有賣過,反而是國外軍事方麵的情報,我帶進來的有很多很多,我現在要求把我移交到北京去,因為北京才能還我的清白。”
聶工和冷奇都不知道她這話的真假,倒是冷奇說:“你走不到中央,頂多在紅岩軍區,我就能運作著,以間諜罪把你給判了。”
“冷奇,你可不要開玩笑,我要死了,你們這兒所有的人都得完蛋。”
“因為,上麵有某個領導會保你嗎?”陳麗娜反問。
包曼麗勾唇笑了笑,但沒說話。
“包曼麗你甭來這一套,你看你從剛到礦區再到現在,傻也裝過了,癡也裝過了,車間的苦也受過了,累也受過了,剛才聶工給你講的多清楚,你不要以為自己有多崇高,你就是在賤賣國有資產,明白嗎。我跟你說,你要好好兒在礦區乾,你要真願意在毛紡廠乾,早晚能富起來,而且,房子,你有了,好衣服,有那麼一兩件兒,那就跟初戀似的,是好東西,但多了,就不值錢了,你以為無限度的享受,錢呀物呀的,就真的是快樂嗎?我得告訴你那不是,當奢侈品在你生活中成了白菜,它就不是享受了,你懂不懂?”
包曼麗笑了笑,說:“說的好像你不愛錢,不愛衣服不愛化妝品似的。”
“我愛,我比你還愛,我隻有一件香奈爾的大衣,但隻要穿上它,我就無比的快樂,我把它當成一種奢侈,但我不刻意追求那種奢侈,因為不論我的能力,還是我的財富,抑或我爹媽留給我的一切,都讓它不可能變成我生活的常態。”
說白了,依舊是種德不配位。
你沒有超高的智商,沒有天上掉下來的錢,也沒有土壕爸爸和土壕媽媽,就想享受那些東西,那不就隻有犯罪一條路嗎?
包曼麗不笑了,眼眶倒是有些紅,站起來問冷奇:“我應該去哪裡了,你們武裝部,還是直接回紅岩?”
胡區長一聽,就知道這女的要出了礦區,絕對就跟煮熟的鴨子似的,飛了。
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傾向於,這種事情應該是早有預謀,包曼麗這個人也是有人特意送到他這兒的。
因為這一切太巧合了。
他喜歡曆史文化,喜歡看《夢裡敦煌》,恰好看過一回包曼麗跳舞,然後搜集了幾張她的名信片,跟歌舞團打聽了打聽她的情況,接著她就轉業,調到礦區。
身為一個幾番出國,經常會有外彙彙入賬戶的女人,她居然能安全過渡政審,清清白白沒有任何問題。
沒有一隻強大的手來抹平一切,那是不可能的。
“把她放在礦區,找個理由先抓起來,冷奇,這人得慢慢兒的審,不能移交紅岩軍區。”他說。
冷奇覺得吧,真要是間諜罪,這事兒不上報不行,畢竟萬一事情捅出去,他得擔責任。
但現在現場的人都比較衝動,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就隻說:“那個朱海亮,還有五號基地吧,咱們把他抓來,看能不能再找到彆的突破口,你們說呢?”
這不,包曼麗就先給帶到武裝部控製起來,聶工和冷奇當即又趕往了五號基地。
而這一切,胡區長除了給阿書記和高峰私底下彙報了一下以外,並沒有敢告訴彆的人。
到了這天傍晚,前往烏瑪依的路上,一大排的軍用大卡緩緩而行,走在最前麵的那輛,直接跟在飛似的。
“老聶,你瘋了吧,開這麼快,是不是想我車毀人亡啊。”冷奇那後座拆掉了,在後麵給聶博釗甩的不得不拉上手柄,就這,還給甩的顛來晃去了。
沒辦法,開車都不係安全帶的冷奇把安全帶給扣上了。
“你這車上是奔馳的發動機,長時間跑太慢油都苟住了,跑不起來,我得給你鬆鬆車。”聶工說著,油門直接踩到了底,眼看太陽還在半空,這會兒晚上七點了,再不回去,陳麗娜就該等急了。
“不是,你絕對是瘋了,操他媽的,你開了200碼,這會兒萬一路上來個人,或者撞上一頭羊,咱倆都得車毀人亡。”冷奇說。
聶博釗很不耐煩:“你就不能把嘴巴閉上嘛,你要再說話,會吐的我告訴你。”
冷奇是真快吐了,他覺得拆掉駕坐,簡直就是個錯誤。
毛紡廠門口,陳麗娜正在跟安娜談心呢:“於東海那小夥子真挺好的呀,將來前途不可限量的,我咋覺得你們相互沒意思似的,怎麼,是他嫌你二婚看不上你嗎?”
安娜連忙擺手:“哪有啊,他人特好的,從沒說過看不上我的話。”
“那就談啊,你隻是遇到了一個渣男,就以為這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渣,但我得告訴你,事兒不是那樣的,大多數的男人還是愛護妻子,敬崗守業,有責任心的,就比如於東海。”
冷奇的吉普車慢悠悠的開了過來,正好停在毛紡廠門口。
陳麗娜看了看表:“不錯啊老聶,我在這兒等半天了,你是開車太慢,才遲到的吧?”
聶工發的誓言,隻要陳小姐懷孕期間,絕對早送晚接,絕不遲到一分鐘的。
突然後門一開,冷奇一下車,就跪馬路簷子上開始吐了。
吐完油潑麵還有黃水,黃豆芽都清清楚楚的。
安娜和陳麗娜交換了一個厭惡的眼神,聶工趕忙解釋說:“他喝多了,你們不要理他,我讓他司機把他送回武裝部去。”
在兩位女士的厭惡目光中,冷奇又爬上車,躺的平平的,給司機送回宿舍去了。
“我們趕到五號基地的時候,朱海亮正在破壞他的無線電發報機,他顯然是意識到自己的情況敗露了,開車就跑。”聶工說:“我們追到沙爾塔木,才把人給捉住。”
幾個孩子還在賀蘭山家呢,聶工兩口子還得去賀蘭山家吃晚飯,這一蹭就是兩頓,那怕黑暗料理,總比自己做飯強嘛。
吃完了晚飯,一家人從區家屬院出來,仍然是聶工開車,嗯,就跟蝸牛爬似的,這就逼著孩子們和陳麗娜不得不睡覺。
“你從巴音郭楞回來的路上,就開這麼慢吧?”陳麗娜問說。
聶工看見一塊小石子兒都要彎個圈圈,不過好在現在街上車少,也是由著他來開的,所以,他這車開的,專橫霸道的就跟上輩子陳麗娜所見過的城管一樣。
“安全第一,永不開快車,這個咱們得約定好。衛民,你們要長大了,想摸車,也得謹記這一點。”隨時不忘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