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藥王穀出來的路還是當年的那條,紀墨有意在走紀奎當年帶著他走過的那條回家路,碰上的紀家族人也都不知道其他族人的消息,跟紀墨說起的時候總是歎息結尾:“活著就好。”
這就是他們最大的希望了,什麼藥植師不藥植師的,上頭既然不喜,以後就都是農人了。
已經轉行的那些族人不覺得有什麼,最多是說起來有些悵然罷了。
路上的景色變了很多,紀墨還被查問了幾回,知道是藥王穀關押的被釋放了出來,還讓他補辦了身份證明,有了那一紙證明他才能繼續前行。
專門到紀家的故地看了看,那是很好的一片地方,紀家當年走的時候,房舍被燒過卻還留存著,如今已經有了新的人在住,據說是當地官府遷過去的流民,那些土地也是極好的,紀墨還記得一層層施肥種植的情景,包括那幾個肥料坑,都成了農人的寶貝。
如今,地裡不見藥草,隻見糧食,綠油油的麥粟,也是一片欣欣向榮。
遠遠地看了一眼,紀墨知道,沒有回去的意義了。
他專門到那邊兒的山上走了一圈兒,當年還留存下來的藥草還有一些在,他小心采集了,往藥箱之中放了半箱的土,把藥草轉移進去,一樣一株,還有一些種子,也都收好了。
繼續前行,一時間竟有些迷失了方向。
想了想,紀墨回到了軍隊所在,那裡還有紀明,還有王民,還有僅剩的藥植師,及那一片不肯割舍的藥草種植地。
“紀墨,你回來了,回來就好!”
王民還認得他,笑著迎上來,他已經在這裡安了家,孩子都有了,三歲的小豆丁光著腳在地裡亂跑,嘻嘻哈哈的,周圍還有不少跟他差不多年齡的孩子,都是他們這些人在這裡繁衍的新芽。
“可是沒事兒了?”
“嗯,沒事兒了。”
紀墨沒有細說當年的種種,王民也沒有細問,說完這些彆情之後就問起他以後怎樣,邀請他在這裡繼續種植,“那片地已經擴大了些,雖然還不能到以前的規模,但慢慢地,總會好的。”
他的言語之中有著期望。
駐紮在這裡的將軍兩年前曾經得過一次病,當時藥師給開了藥,其中幾種都是他們種植的藥草,自那以後,將軍就給他們大開綠燈,同意他們擴大種植的麵積。
這可真是個喜訊了。
紀墨也跟著笑:“我這次回來,還帶來了一些藥草種子,還有幾株藥草,以前是紀家常種的,我專門回去看了看,那裡已經被彆人占了,都在種糧食,這些遺漏在那裡的索性被我帶了過來,且試試能不能在這裡種,若是能夠,也是個念想。”
“能種,有什麼不能種的,大不了放到盆中單獨種就是了。”
王民說著領紀墨去看了看單獨種的那些,都是一些需要特殊對待的,濕度,溫度什麼的不能與其他相同,類似的這些,就被他們放在了相鄰的位置上,看起來也是井然有序。
看到紀墨打開藥箱,露出藥箱之中的藥草,王民一眼就認了出來:“倒是不錯。”
“我還說,以後多做些木箱,大一些,放上土,單獨種植那些特殊的藥草,等以後有地方了,再擴大種植也好。”
紀墨說著自己路上的想法,精細種植和擴大種植並沒有根本上的衝突,能夠照顧得過來的話,其實是可以並行的,也有著並行的好處。
王民對他的想法一向支持,在那種艱難的時候,看不到未來的時候,也是紀墨率先堅持了藥植師的本職,讓他們這些人跟著找到了方向。
“行,你說怎麼弄,咱們就怎麼弄,總要試過了才知道行不行嘛!”
王民拍著胸脯保證,比起在一茬一茬的糧食之中荒廢時間,他們更願意種植藥草,從小的價值觀,他們就認為藥草比糧食貴重,藥植師的稱呼才能體現他們的價值。
早就成為製藥師的紀明聽說紀墨回來了,專門請假過來看了看他,還邀請他過去跟自己做鄰居。
“這幾年,我還碰見幾個族人,也都在我那邊兒,咱們一起,就像以前一樣。”
哪怕在軍中,也是存在抱團行為的,紀明不可免俗。
“是像以前一樣還做藥植師嗎?”紀墨的問題很關鍵,問得紀明沉默了。
見狀,紀墨也意識到了什麼,笑著說:“我想要做藥植師,想要做世上最厲害的藥植師,無論怎樣,我都在堅持。”
堅持未必一定能夠通往勝利,但在這個過程之中,人生的意義似乎都得到了某種程度的升華,為了任務而堅持,還是為了人生而堅持呢?
希望這一段人生的始終,不存在後悔和蹉跎。
兄弟兩個懇談了一回,在紀明要走的時候,紀墨問他:“你知道是哪位大人負責清理藥王穀嗎?我在那裡見到了一個人,很像是紀奎,藥王穀當年查出,是紀奎偷了藥典……”
點到為止的話讓紀明的眼睛一亮,他要往上爬,缺乏的就是上層的助力,若是能有一個人聯係上,有個幫忙說話的,那就最好不過了。
“也許,他現在不叫這個名字了。”
這是紀墨的猜測,也是提醒。
紀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放心,我知道的。”
多年過去,當年的族人是否還會看在同族的份上幫忙呢?紀明知道紀墨是怎樣被紀奎陷害的,不由問他:“你們……沒說話?”
紀墨微微搖頭,說什麼呢?是兄弟一敘彆情,就此揭露對方隱姓埋名的欺君事實嗎?還是聽他說當年的陷害是無意之舉,並不是為了轉移藥王穀的追蹤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