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紀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說什麼。
目送紀明離開,紀墨轉過頭來就跟王民研究起了如何更好地種植藥草,在有限的環境之中種出最好的藥草,一直是藥植師的追求。
拋開那些精細的講究,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保持藥草藥效的同時儘可能地推廣,讓藥草的種植方法普遍而具有效率,如今上頭不讓推廣,卻不妨礙他們先精細著,慢慢積累經驗。
這一次安定下來,紀墨就準備寫書了,以《藥植師》為名的書,在寫的過程之中總結以往的經驗,把那些增長過知識點的知識一點點記錄成文字,記錄在紙麵之上。
“也許有一天,我會寫出新的藥典來。”
如同玩笑一樣的話,卻不失為一個流芳千古的可能。
王民知道這件事之後很是支持:“藥王穀如今都不在了,還不知道以後怎樣,現在咱們學的這些若是不能記錄下來,也許若乾年後……唉,誰知道會怎樣呢?”
太太平平的日子突然被打破,曾經以為倦怠的東西又成為不能割舍的存在,有些東西太容易變了,若是能夠記錄下來,也好。
曾經固守門戶之見,堅持家族傳承的眾多藥植師聽說了消息,猶豫一下還是過來找紀墨說自家傳承的藥草是怎樣的了。
其中一位這般說:“當時太亂了,我什麼都來不及帶走,全被火燒了……最後還成了流民,若不是被編入軍中,也不知道怎樣,幾代人培育的藥草,如今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尋,隻怪自己當初學藝不精,竟是不知道那藥草最初是生長在什麼環境之中的。”
把野生的藥草馴化,讓它們能夠適應更普遍的環境,是幾代人努力的結果。這樣漫長的時間,這種藥草最初的所在,幾不可考,也許藥王穀的藥典之中還會有記錄留存,但在外麵,那些被藥王穀傳授種子和種植方法的藥植師家族之中,很少有人會再記憶這些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跟紀桑一樣,願意對一件事情刨根問底,追本溯源。
大部分藥植師家族的開始,都是從耕種糧食的佃農轉過來的,這個轉職在當時並不突兀,還似更上了一層樓,在一代代的傳承中,在他們都接受了這個事實之後,突然打破現狀讓他們重新回到佃農的位置上,又有幾個人願意呢?
也許他們都不是家族之中的核心成員,遷徙的路上,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跟族人失散,不說以後能不能再找到族人,如今能夠緬懷記憶的,也隻有那些難以尋覓的藥草了。
他們大多數人都不識字,複述藥草名字的時候,紀墨詢問他們是哪幾個字,很少有人能夠回答上來,紀墨便記下一個同音字,再有同一種藥草,也有好幾個名字,不得不又多記錄幾個,然後就是種植方法,根源幾乎都是傳自藥王穀的方法,格式好像都是統一的,這裡便會好記一些。
一張張散放的紙張上,在藥草種植方法之後,紀墨也會記錄下敘述此事的人的姓名,有幾個藥植師極為不好意思地說:“不用記我們的名字,都是你寫的,記你的名字就好。”
“還不知道其他的族人都在哪裡,若是讓他們看到了,說不定要打上門來怪我說了這些。”有的藥植師笑中帶淚,總有知道消息晚的,親眼看著自家的族人,那些好的不好的,在一場大火之後歸於灰燼,心中的感想,恐怕也很難儘言了。
紀墨沒有勉強他們,願意留下名字的就留下名字,不願意留下名字的,他也會說明是聽人口述,表明並不是自己的成果,這些藥草之中,有些是他在藥王穀見過的聽過的,有些是根本沒接觸過的全新的知識,一點點積累著,專業知識點增長得很慢。
他也不著急,寫書的過程中還找了紀明,他那邊兒的確收攏了幾個紀家族人,說起這場記憶猶新的戰火,感慨的是鄰國的幸運,鄰國,也就是紀三哥所在的那個國家,因為地理位置更偏一些,竟是沒有被戰火波及,至此而止。
“可惜啊,如今兩國還不能聯係,聽說他們都到了那邊兒去,說不定已經安頓下來了。”
說話的紀家族人,紀墨並不太熟識,對方卻是跟著逃離本國的那些人中的一個,他倒黴地在一日取水的時候迷了路,再後來就一直沒有追趕上隊伍了。
當時的行程很倉促,老弱婦孺都被拋棄了,紀墨沒有從對方口中問出自家人的下落,這也不奇怪,對方是外圈的人,對裡圈的那些嫡係,離得遠也不太關注。
想到紀三哥所在的國家沒事兒,紀墨心裡放鬆了許多,若是紀家族人都遷到了那邊兒,倒也挺好的,起碼父母會有個照應。
兩國現在還不能連通,一統中原的君王讓附近的小國都嚇破了膽,一個個閉關鎖國,來往的商隊都斷了,可見嚴防死守。
幾個紀家族人,後來都走到國境線了,卻又因為那邊兒的關卡嚴密,不得不退了回來,也是紀明有心,派了小兵放出了消息,這才能得他們主動來投。
“聽說你要編纂藥典?”同是藥植師,對這件事很難不關注,他們都聽說過藥王穀的藥典,卻從沒想過自家也能編寫。
“現在還談不上,就是一點點搜集藥草名稱及其種植方法,若是能夠記錄全了,也算是個藥植師的典籍吧。”
藥王穀的聲名還沒完全淡去,紀墨不想因為某個名頭問題引來眾怒,反正書名已定,看上去也不算是篡奪了藥王穀的地位,應該不至於招致當權者的忌諱,後麵的,就看以後了。
“不是就好,這東西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碰的,我聽說,就是因為藥典,這才讓藥王穀沒能過去……”
這種說法也有著約定俗成的依據,所謂懷璧其罪,莫不如此,在外人看來,藥王穀最有用的當然是藥典,如同稀世明珠,合該獻給君王,成為冠上頂珠,若是不肯拱手相讓,自然便有不臣之心。
快一年的時間,還有不少人記得藥王穀的罪名是什麼,他們輕易就相信了藥王穀的謀逆之心,大概也是因為對方的投誠並未徹底,沒有把那作為根基的藥典也一並送上吧。
“我知道的。”紀墨微微點頭,謝過了好意,這種犯忌諱的事情,是應該避嫌的,“我所寫的就是咱們藥植師自己看的東西,我隻希望,以後不會在倉促間丟了所有,又或者是所有都丟了,還能憑借這些知識重新崛起,讓世人都知道曾經有過如咱們這樣的藥植師,而不是把所有都歸為農人。”
雁過留聲,便是風吹無痕,也有嘩嘩葉片為之歡送,作為藥植師的一輩子,也總應該留下點兒什麼的。
藥草難得百年,文字或可千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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