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曲餅送入曲房之中,木門緊閉,泥塗上門,密封嚴實,這個過程之中還少不了主人家的祝文,東南西北中五方土公威神,五色五方,聽起來還有點兒意思。
那祝文的曲調悠揚,明明是在念,卻又像是在吟唱,句子之中的腔調莫名讓人記憶,等到儀式完成,詞都忘了,那腔調卻還記得,紀墨哼了哼,發現跟紀父曾經哼過幾次的小調很像。
完成了儀式之後的熱鬨不外是多吃點兒酒肉,儀式的酒肉用的是最好的,他們吃的卻不是同款,但好歹也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了,大家都痛痛快快地暢飲起來。
酒坊不忌諱喝酒,卻忌諱喝醉,實在是酒事易火,若有個喝醉的不小心弄出火來,那可就不是輕易能夠了結的了。
哪怕每個院子都在四角有個大水缸,這種事還是要防範於未然,便是多少自詡海量的,這時候也不過是稍稍多喝一些罷了。
杜美作為釀酒師,跟那些釀酒師一桌,杜昆等弟子一桌,其中紀墨有幸被杜昆帶在身邊兒,他的那件青衣已經換下,依舊是短褂,太陽底下,坐在桌旁,汗流浹背地,聞著周圍彌漫的酒氣就覺醉人了。
“且嘗一嘗,若是覺得頭暈,就不要再喝了。”
杜昆給了他一杯酒,告誡著讓他自己警醒。
郭園不久前才被趕走,紀墨哪裡敢不警醒,這排行也不是護身符,他謝過大師兄的好意,淺淺地抿著,努力讓自己適應著這酒的味道。
一年之中,酒坊唯有此次的酒供得最好,但跟杜美上次給他的香雪酒,相差還是太多,僅僅入口就是辛辣衝鼻,眼睛都跟著發酸,似要落淚一般,紀墨一下扭曲了表情。
董超看個正著,指著他哈哈直笑:“小師弟這是還不會喝酒啊!”
這可真不是什麼誇獎,紀墨皺眉,杜昆笑著打哈哈:“還小嘛,練練就好了!”
董超臉上露出個不屑的表情,卻好歹看大師兄的麵子,沒有再說什麼了。
熱熱鬨鬨一桌酒宴吃過,主要是喝酒吃肉,紀墨也跟著壓了好幾塊肉墊肚子,這些肉都是跟供奉的肉一起做的,味道還真是不錯,好些年沒怎麼正經吃肉,這會兒自要多吃兩口,可惜是就著酒,若是就著香噴噴的米飯,就更好了。
中午不少人都喝多了些,下午的時候很多人還有些沒精神,若不是必要的時間卡著,恐怕大家都想要去睡一覺才好。
杜美就痛快地睡了一下午,晚間紀墨離去前跟他打招呼,他才打著哈欠從床上醒來,隨手給了他一小壺酒,讓他拿回去喝,竟是聽到了董超的那句話,覺得他有必要從小練起。
酒量真的能夠練出來嗎?紀墨表示懷疑,卻也沒有辜負師父的這份好意,謝過了之後帶著酒壺回家。
路上和紀父說起這件事,紀父還說是師父看重他的緣故,那一壺酒,明明他也饞了,被紀墨分出一杯的時候,硬是不肯喝,讓他通通喝了。
紀墨勉強喝了兩杯,臉上就發紅,眼中看東西似都有重影了,紀父一邊拍著他的肩膀說:“你這可不行啊,得多練練,唉,怎麼早沒發現,早就讓你練練了。”
“嗝,呃,嗯,好,知道。”
紀墨意識還記得回答,嘴巴卻有些跟不上趟了,最後是被紀父抱到床上安置好才睡的。
第二天起來,卻沒有一般人酒後的頭疼之感,紀墨還覺得自己這算是天賦異稟了,跟紀父一說,得了一通笑,“這幾口,若是能讓你第二天還頭疼了,那可真不能喝了。”
日子平平淡淡,就像那一日日積蓄的雨水,漸漸跟缸沿齊平,多雨的季節過去,紀墨的學習也步入了正規。
他每日裡的作息又變了變,早上還是一如既往地去找大師兄杜昆報到,然後被杜昆領到師父身邊兒跟前跟後,等到師父視察其他院子釀酒情況的時候,他或者跟隨,或者就被師父丟給杜昆,讓他跟著杜昆忙碌,正經的教學都在間隙完成,有的時候看到什麼也會給他講什麼,零零散散,不成體係。
紀墨每日回來,除了照例喝兩三杯酒,逐漸培養自己的酒量之外,也會把一天所學於腦中總結出來,他現在所學的字不多,日常還算夠用,卻少筆墨,也不太適合寫這些出來,乾脆都在腦中記憶,每日晨起又會把昨日總結再過一遍,晚間總結當天也會總結之前所學的,如此一天天堅持,專業知識點的增長也日漸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