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墨難免好奇,從未聽過的冰釀啊,一下子就給了五個知識點的冰釀,這還是他沒有親手做,若是親手釀成,恐怕又要再給兩個知識點吧。
一種酒能夠給紀墨五個知識點,可真是厲害了。
杜昆聞言笑了:“夏日喝來,自然清爽。”
釀酒的人不可能沒喝過自己經手的酒,無論多麼珍貴,從他們手中出來,總會能夠嘗到一兩口的,杜昆說時的回味模樣,顯然是喜歡的,可惜,量少,供給上麵尚且不足,更不是他們能夠暢飲的。
回到杜美身邊兒,紀墨就有了活乾,他現在已經開始負責蒸酒了,杜美把這最後的環節交給他來做,也有讓他便於品嘗的便利,通過品嘗,來分辨是蒸了一次的還是兩次的,一蒸曰饙,二蒸曰餾,在蒸餾次數之上,不同種類的酒有著不同的要求。
從結尾逆看,似乎就能看到全局過程是否儘如所料,若有不儘之處,便是問題所在,可查漏補缺。
紀墨不知道杜昆當年是不是也是這樣學習的,這種方法的好處有,壞處也有,就是紀墨酒量不佳,嘗的酒多了,不說當下醉倒,整個人就有些暈乎乎的,感覺腦子都不那麼清明了。
杜美常因此笑他,卻也多了個愛好,見麵就要讓他喝酒,言稱必要讓他改了這等毛病才好。
喝酒不醉那還是人嗎?酒量這個問題,有的時候是天生的吧,紀墨滿肚子的不服氣,卻也沒什麼可爭辯的,這時候人們的講究就是有些不同,如製曲不得見雞狗這條,總算是讓他理解了為何自家的雞還要在圍牆之後再蓋雞棚,不怕人偷麼?再有村中無狗這個事實因由。
據說,七月製曲時候的祝文,也有保佑全年無蟲害的效果,所謂“蟲類絕蹤,穴蟲潛影”,便是因了那五色五方的威神土公保佑了。
紀墨更願意相信那是牆角下的避蟲草種植得好,已經成了家家建造房子的一部分步驟,此外可能還有就是一些習俗使用的驅蟲藥草的效果,比如說在夏日蚊蟲最多的時候,家家房簷之下都愛掛艾草,也有燃艾的習俗。
此外再要說,恐怕就是酒精的殺菌效果了,沒有那麼奢侈家家都會把酒水隨地潑灑,但每年五月裡有一項習俗就是曬酒,這本是釀酒師分辨酒液好壞的方法,在五月中旬的時候,從每一隻酒甕裡分彆盛出一碗酒,放在陽光下曬,好酒不變色,壞酒會變色,變色的壞酒就能夠先喝,而好酒還可繼續存放,甚至續接秋日釀的酒,酒味兒更厚。
酒坊之中如此,附近村莊依附酒坊而生,就把這項步驟變成了一種習俗,每逢這個日子,家家戶戶,也會取出酒來曬酒,不同的是好酒他們喝了,壞酒就直接擦了家具等物,還可潑灑地麵,留下一室酒香,更添節日氣氛。
很多事情,之前紀墨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進了酒坊之後,對應習俗,竟然能夠看懂幾分傳統的演變了。
如那祝文腔調,像紀父這等沒什麼文化的人,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卻不妨礙他記得那調子悠長好聽,閒時哼唱,聽到的人莫不覺得耳熟,若有人再入酒坊,如紀墨這等親自旁觀了那祝祭情景,就會對那調子記得更深,如此傳統入心,不管其有理沒理,也都成了一種文化的一部分,一種傳承不可分割的神秘色彩,也隨之流傳下來。
細究這種傳統演變,似也有幾分妙趣橫生,紀墨從此思彼,想到釀酒技藝上,在流傳的過程中,又多了什麼,少了什麼,把什麼變了形呢?
如那荒腔走板的祝文調子,從紀父口中哼唱的時候已經失了最初的鄭重味道,反而多了些鄉野之趣,釀酒中的傳統,又有那些跟著走調了呢?
迫切想要知道一些曆史的心思,讓紀墨再次想起了某個房間之中的一二,紀墨某天繞過去看了看,大失所望,竟都不是與釀酒有關的書,而是裝門麵一樣的識字書,最基礎的那種。
“竟是沒有釀酒的書嗎?”失望之餘,紀墨的話脫口而出。
正好董超在附近,聽到冷嗤:“釀酒要什麼書,難道書上還能直接變出酒來嗎?又在這裡躲懶,快去做事兒,彆讓我再逮到你偷懶。”
威脅地揚了揚手,像是要打人的樣子,自郭園離開後,董超就看紀墨不順眼,紀墨不與他吵,看他一眼,默默離開,心中憤然,誰說釀酒就不需要書了?口耳相傳,多少傳統技藝就這樣傳著傳著沒有了,想到“沒有”,不覺悵然,又想,自己學這些的意義,是否就在於傳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