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1 / 2)

城外作為墳場的這塊兒是片荒地,不適宜耕種,雜草長得倒是多,有墓碑的那片還好些,不管是安葬還是祭祀,總有人過來除除草,稍作休整,看上去像是那麼個樣子,然而亂葬那片就真的很亂了。

枯骨壓荒草,荒草覆枯骨,又有腐爛的衣服,並不能馬上腐爛的頭發,長長的發絲離開了屍體,混雜在細韌的荒草之中,不經意擦過腳踝,帶來的感覺幾乎能讓頭皮炸裂。

不時還有靜悄悄於荒草之中來回的眼睛都發紅的狗低伏著,像是在進行發起攻擊前的準備,那一雙雙隱含著噬人戾氣的眼睛,還有那低低垂下的尾巴,灰撲撲的皮毛色澤,怎麼看,都很難區分到底是狼是狗。

為了不讓自己更恐慌,紀墨全是當做狗對待了,他拿著手腕粗的木棍,不停地打草驚蛇,荒草下窸窸窣窣的動靜就像是有什麼在遊走,哪怕是白天,細細想一下都會讓人驚出一身冷汗。

“所以,你說的收集,就是在這裡找……找這些?”

何二看著紀墨另一隻手拿起塞在筐中的怪模怪樣的長夾子,兩根長木棍做成,像是長筷子一樣,前端卻微微扁平,方便夾東西,手握的那段用了些金屬包裹連接,有點兒硬度保持了夾子的形狀,又不是硬度太大,能夠隨著手上用力而讓前端扁平嘴合攏,夾起東西來。

模樣怪,但用在這種地方真是再好不過了,那腐爛得已經看不出顏色、從屍體下頭抽出來、像是帶著腐臭的衣裳,真是誰都不想用手碰,更不要說上麵那些汙濁,分不清是腐爛的碎肉,還是那流出的臭水兒,惡心,真惡心,哪怕是空曠之地,似乎都能聞到那股子臭味兒。

何二的臉上戴著口罩,下意識地,他扯了一下掛在耳後的布繩,想要讓口罩防護得更緊密一些。

被他帶出來的兩個同伴,臉上也帶著花色不同的口罩,是紀墨自己縫的,針腳算不得多麼細密,好處就是用的布是煮過又曬過的,算是高溫消毒過了,至於能夠防多少,隻能說比不防強一些。

何二他們開始還覺得多餘,這種東西有什麼用啊,真正到了這裡,才發現,啊,感覺空氣經過過濾都更清新了呐。

“說好要教你們,不如就從這裡說起,這些夾雜著屍臭的布片,按照道理來說同樣凝聚著陰氣,用它來製作的紙,也帶有陰氣,是製作紙人最好的材料。”

紀墨的聲音從口罩後傳來,有些甕甕的,他的吐字清晰,何二等人都聽到了,夾子有兩個,一個正在把玩著夾子的聞言扭頭看過來,“所以這筐子還要加蓋子,怕太陽曬?”

都帶著口罩,紀墨聞聲看過去,隻看到一雙眼睛深沉,紀墨點點頭說:“是這樣想的。”

李大爺當年可沒帶他做過這些事情,他現在做的不過是自己摸索著來,從這一點上想,重修紮紙真是一點兒都不冤枉了他,很多東西都沒做仔細,這一次才想著補充之類的。

“等等,不是說教紮紙人嗎?怎麼說到做紙上了?”另一個不由得發問,像是發現了什麼盲點一樣。

何二倒是反應快,先於紀墨回答:“笨,紮紙人不用紙啊!”

那人被懟了一句,不好再開腔,紀墨卻沒有默認這句話的意思,解釋了一下:“你們可能都不知道造紙的過程,少不了蒸煮烘烤曬乾之類的,這樣方法造出來的紙,陽火太盛,就是陽氣重,陰陽相衝,這個你們總是聽說過的吧。”

時下不僅是娶妻辦喪,凡是大事,都會講究一個相衝相克之類的說法,什麼時辰生的人不能去之類的,什麼懷胎的不能出場之類的,都是這套說法的衍生規矩。

最先發問的那個若有所思地問:“你這個造紙的方法從一開始上就不同了?”

“講究些是這樣的,不講究,如以前那樣,也是能夠用廢棄的紙製作的。”

紀墨坦誠地說,既然要教,也沒必要在這裡藏著掖著,他說明白了以前省工省料的事情,也不見得這些人就真的傳出去壞他的生意,何況若是有錢,自然能夠在這些事情上講究更多,沒錢,有對兒紙人就不錯了,哪管個好歹,總是孝子賢孫的臉麵。

“……用這些陰氣重的材料造紙,不好見明火,漚爛還需要好長時間,中間過程也是臭不可聞,總之,是有些不太容易的。”

紀墨想起來也不由得蹙眉,他在城中那處住所太小,不說前院有沒有這個空間,就是有了,也不好弄,倒是外頭,他在竹林那邊兒挖了個坑用來漚爛這些材料,然後再做紙,這就是總要去守著了。

竹子上拉上幾根繩子,也方便陰乾了,就是紙張成品多半會不太平整,但用來做紙人,本身也不需要多平整,實在不行,用膠抹平就是了。

“另外還有一種草,叫做通陰草,也是空心草,看,如這樣的,拽一下,看裡麵是空心的就是那通陰草了,正經的通陰草必是要長在墳地上的……”

紀墨可謂是傾囊相授,但到底不是師徒關係,也沒那麼係統地講,想到哪裡講到哪裡,主要還是講今天的收集任務有關的,方便他們幫忙收集。

隨著四人的深入,荒草之中隱藏的野狗也蠢蠢欲動,何二本人有點兒戒備地雙手持著長棍,都顧不得發問了,他帶來的那兩個同伴卻表現更好,尤其是最先發問的那個,他的個子不高,有點兒矮,又瘦,卻極為靈活有力,一棍子下去,就聽到那野狗嗷嗷叫,顯見是疼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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