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兒就不能想,變故的來臨總是出乎意料,要不然怎麼會有柳暗花明的說法呢?
那日,紀墨被王達帶到鎮上買東西,他一日日長,衣服見天地短,尋常的還能給錢讓蓮嬸子給收放一下邊角之類的,若有什麼破洞的也能添個補丁,但真正壞了之後,總還是要買新的。
這方麵,不是不能托付蓮嬸子,王達卻更喜歡帶著紀墨出來買,成衣鋪子走一圈兒,兩人就能都換一身新了。
走出成衣鋪子的時候,正碰見斜對麵兒酒樓出來人,虎背熊腰的魁梧大漢一看就是軍中出身,那種感覺實在是太明顯了,明顯區彆於其他人,紀墨多看了兩眼,在古代,看到這種身高特彆達標的,不是朝廷軍隊,就是私人軍隊,總之,都是從軍的。
這樣的人很少在街麵上閒逛,他們這裡又不是什麼邊鎮,不至於總是碰到軍士,王達也往那邊兒看過去。
他們的警覺性都很高,有人也看過來,被簇擁在中間的那個人發現身邊兒動靜,也看了過來,他的身量比起周圍人就低矮了些,臉上還是天生的愁苦相,是那種看著就會覺得苦的感覺。
正臉對上,王達愣了一下,好半天沒有移開目光,那邊兒人本來漫不經心回視的眼神兒也跟著肅然起來。
接著,就大步往這邊兒走了過來。
那三個軍士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略有幾分茫然地跟上。
王達拉著紀墨向外走了幾步,兩方算是迎頭碰上,那人的目力更銳幾分:“果然是你,師弟,你竟然還沒死!”
“師兄。”王達叫了一聲,攥著紀墨的手微微汗濕。
“沒想到啊,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們師兄弟還能再相見!我還以為,就剩我一個了……”那人雙手要拍王達的臂膀,一手落了空,這才發現王達一個袖管空蕩蕩地,目光微凝,似有幾分淚意,深吸了一口氣說,“走,去那邊兒好好說話。”
說著便拉著王達回轉剛才那個酒樓之中,見到紀墨還問了一句“這是你兒子”,知道是弟子之後,還拍了拍紀墨的肩頭,讚了幾個“好”字。
那三個軍中人跟著,一行人又回轉酒樓之上,他們顯見是吃過飯的,王達師兄擺擺手說要師兄弟說說話,就把那三個打發到外頭去了,簡單的木門隔起來的小包間裡,他親自給王達倒上了酒,“來,難得竟然還能碰見,我們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王達端著杯子陪飲,喝過三杯之後,他才說正題,問王達如今做什麼,在哪裡住,之後就讓他跟著同去軍中效力。
這可違背了王達的心意,他麵露猶豫之色,惹得王達師兄當下變了臉:“師弟,你可是忘了豐城之事,忘了咱們身上的血海深仇?!”
“沒、沒忘。”
王達眸中劃過一抹痛苦之色,他的一條手臂都失在那場城破人亡的禍事裡,如何能忘?
“既然沒忘,就與我同去軍中,此仇,不得不報!”
不等王達再說什麼,他就繼續說這些年逃命的種種,比起王達帶著孩子隱姓埋名的潛藏,他做得可就多了,先是去查了那次的事件始末,他們這些機關師可不是離群索居之人,當年居住的豐城是趙國封給他們的,可以說有了這麼一座城,他們就能夠好好地繁衍生息,若乾年後,說不定也能成為世家大族的樣子。
但,這些都毀了。
老老少少,親朋故舊,全都在那一次滅城之戰中化為煙雲,這就是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王達的這位師兄僥幸從中逃得一命,心有不甘,又覺得此事突兀,豐城所在,不是腹地,也不是邊境,離邊境小城總還有幾座城的隔檔,沒道理外來的敵人連烽火都看不見,直接就過來破城了。
他們走怎樣的道路,經過哪裡,怎樣就直接過來了,難道是神兵天降不成?
他同樣隱姓埋名,花了五年的時間去查這件事,功夫不負有心人,也果然查出來一點兒端倪。
趙國國君有三子,因國君老邁,三子之中誰能成為下一任國君顯然是個大問題,其中支持率最高的就是大公子,時下立長之風盛行,但趙國卻還是有嫡子的,也不是很小,就是二公子,與大公子相差不過三歲,若論賢能名聲,兩者之間,難分軒輊。豐城支持的也是大公子。
這本算不得錯,錯就錯在他們的支持幫助大公子拿到了幾次很耀眼的軍功,這就讓二公子寢食難安了,便有了那一出宛若天降流火的滅城之事,生生斷去大公子的一條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