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再次啞然, 他不是在山下村子居住的那些普通弟子,這次可以說是他難得討要來的差事,就是想要有個機會下山看看, 沒想到山下竟然也不是那麼好。
孩子的一句話, 讓大人也感到澀然。
“以後都會好的。”他說著,摸了摸紀墨的頭。
這溫暖的摸頭殺讓紀墨眼中發酸, 低聲說:“你好像我娘啊, 她要是在,一定也是這麼溫柔。”
“… …”
溫柔不溫柔他不知道,想把撫在小孩兒頭上的手變成巴掌打下去是真的, 他哪裡像女的了?!我覺得你在罵我,然而我沒有證據。
手順勢而下, 拽著後背衣裳把紀墨提起, 抱在懷中, 還背著大包袱宛若烏龜的青年腳上提速,仿佛飛鳥入林,快速地向山上奔去。
玄武宗宗門所在就在山崖之上,巍峨高聳, 僅僅是存在,便仿佛是鬼斧神工, 更不要說其占地麵積其實不小,若乾區域劃分下來, 更是宛若天上仙宮, 樣樣俱全。
演武場所在,便是雲海之上, 憑欄而望, 便可見漫漫白雲若白色汪洋, 旭日初升之時,便被紅日暈染,如紅海泛濫,更有耀金,化作粼粼波光,點綴出十分顏色來。
作為江湖門派,玄武宗多少有幾分與世無爭的意思,可能也是宗門所在遠離紛爭中心,便能在邊緣取靜,獲得一方靜謐。
門中總有五位長老,可這五位長老之中有一位,即紀長老更像是多餘的存在,既不負責具體的教授弟子的事務,不管理宗門內的雜務,也不承擔對外的交際任務,門下更是毫無弟子,僅有兩個雜役負責日常事務。
如青年這種算是宗門長老的兒子,自小就在山上長大的,都不知道這位紀長老是做什麼的,平日也不常見他走動,很多時候,都會忽略竟然還有這樣一位長老在。
宗門之中,有關這位長老的信息也最少,這一次難得見到紀長老會掛出任務來,青年想都沒想就搶在彆人前頭接了下來,之後才看具體的任務是什麼。
“接了你,交給紀長老,我就要去任務堂交任務了。”
青年抱著紀墨行走在山中,路遇弟子,還會跟對方點頭致意,卻沒多停留。
“需要我給你好評嗎?”
紀墨隨口問。
“好評?”青年詫異一下,很快領悟其中意思,笑道,“就是要給,也輪不到你,不過,估計紀長老的性子… …”
“——他估計是不能給你好評的。”
紀墨領悟到了對方微微搖頭沒有繼續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一出生就有記憶的,哪怕嬰兒的視力不好,但聽力是沒有受損的,他還記得應該是他父親的男人把自己交給彆人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 …等他四歲,我會派人來接他。”
冷冷淡淡的一句話,若說命令吧,似乎少了些威壓,但若說請求,那也絕對不是,總之,哪怕被拜托的人是家人,也不會高興,或者說正因為是家人,對這種態度才會更不高興。
紀墨在叔叔嬸嬸身邊兒長到現在,所受的“不好”若說有三分是天然而然,旁人必然無法待彆人的孩子如親子,哪怕那個彆人是親人。剩下的七分之中,紀長老的這個態度也要占去兩分,彆人又不欠你的,憑什麼就幫你養兒子啊,給錢就幫你養,你當親人是什麼?
再剩下的五分,紀墨隻能說,自己的表現也不好。
許是喚醒的童年陰影過於讓人不快,針尖對麥芒,從紀墨會說話開始,他就沒停止為自己爭奪本應該得到的利益。
說真的,這也就是叔叔嬸嬸心好,也沒真的過不下去要謀算他一個小孩子的,不過是占便宜的心,不占白不占,不然的話,就憑紀墨這樣鬨,早該接受一下“社會”的毒打了。
好吧,這裡麵恐怕也有紀長老的威懾在,他們不敢真的對紀長老的兒子如何,那種距離感,也是紀墨屢屢獲勝的優勢所在。
狐假虎威幾年,該見真老虎了,紀墨倒是不慫,就是有些摸不準這位紀長老到底是怎樣的性子,該如何獲得對方的喜歡,沒有從小培養的親情,僅憑血脈,他又不是從紀長老肚子裡爬出來的,沒有讓對方體會到孕育之苦,又有幾分天然之愛呢?
“嗯,我也這麼覺得。”
青年這樣說著,看到紀墨那不好看的小模樣,竟然是真的覺得這小孩兒有幾分可愛了,在把他送到紀長老院子裡之前說:“有事兒記得來找我。”
“好啊,你叫什麼,我怎麼找到你?”
紀墨打蛇隨棍上,難得有人能夠通過表相對自己產生好感,當然要趁熱打鐵,維係這段關係。
青年聞言,眼中微光一閃,把紀墨交給院子裡的雜役說:“你這麼聰明,肯定能找到我的,我等你!”
說完,不待紀墨反應,先一步飛身而出,那姿勢,若大雁展翅,還是很好看的,距離也遠,肯定是捉不著了。
“這有什麼好跑的?”紀墨看著他的背影,微微搖頭,回頭看向雜役,對方已經接過了那個大包袱背在身上,“他是哪位師兄?”
雜役已經聽到了青年說的話,可麵對紀墨,紀長老唯一的兒子,他猶豫了一下,說:“這是馬長老的次子馬雪楓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