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天, 紀清誌就在一家小醫館坐診了。
看著不大的小醫館坐落在相對繁華的街區,每日裡來看病的人不少,坐診的大夫共有三位, 除了紀清誌這個客座的,剩下兩個都是醫館的常備大夫, 其中一個就是醫館主人家的叔叔劉大夫,另一個則是醫館雇來的聶大夫。
有兩個大夫, 這家小醫館就能接一些出診的活兒了,不用死守著醫館, 相對來說更為開源。
“大夫, 你說,我這病還能好嗎?”
來看病的中年男子滿麵愁苦之色,捏著藥方遲遲都不去拿藥。
給他看診的聶大夫見他如此,麵露不悅, 自己都開了方子,他連吃都不吃,就問能好不, 什麼意思,質疑自己的醫術?
他假寐著眼, 隻當沒聽見,完全不搭理。
醫館內還有劉大夫正在給一個老人看病, 他留著一把看起來就極為仙氣的胡子,飄逸有型,此刻也正假寐一樣, 半閉著眼, 捏著胡須沉吟, 一會兒才說了個方子出來, 慢條斯理地讓老人家回去先按方子吃藥,吃兩天再過來看。
陪著老人在看病的漢子似乎是他兒子,訥訥點頭,也不知道該問什麼,還是劉大夫沉吟了一會兒見無人搭腔,半睜開眼看了一眼,這才慢慢說了藥材的煎法,“… …這藥之效不效,全在水上,劑多水少,不見藥效,劑少水多,徒耗藥效… …再煎投水少,三煎可合劑,三服之後,再無其效,不必用之… …”
他說得長篇大論,似乎每一句都能開個講座的意思,一旁紀墨聽得,雖有些不是太懂,專業知識點也緩慢增長了一兩點,起碼對藥材的煎煮方法這裡,劉大夫的確給出了比較全麵的說法,但這種說法具體該怎麼應用,又是見仁見智的事情了。
老人聽得連連點頭,仿佛真的明白一樣,旁邊兒那漢子卻滿麵迷茫,眼看著要到最後了,不得不開口問:“大夫,這藥到底該怎麼煎?”
劉大夫說了半天,本來可以完美收官,聽到這一問,當場吹胡子瞪眼,“我適才不是說過了嗎?”
漢子赧然,實在是有聽沒有懂,老人蹦起來在漢子背後拍了一下,“你個阿大,還跟上次一樣煎就行了!”
說話間,拎了藥包出門,那漢子恍然嘟囔:“那不就是三碗水煮成一碗嗎?說那麼多做什麼?”
他的嗓門大,哪怕走出門幾步,聲音都傳到裡麵了,劉大夫聽得直瞪眼,卻也看不到門外的人影了,不好發作,坐下來隻念叨“不足教,不足教”之類的話。
一旁的聶大夫也好容易打發了那反複詢問是否能夠病好的人,滿心的牢騷,順勢傾吐:“怎麼每日都有這等人,藥都不吃,如何病好?”
劉大夫聞言,嗤道:“愚民愚婦,竟是信那等村教,不足與言。”
紀清誌才來,也算是個新大夫,麵生,剛才那兩個求醫的都找了麵熟的大夫,讓他坐著旁觀了兩場問診,這會兒聽到村教,問了一聲:“什麼村教?”
他能來這裡坐診是沒工資的,隻在收納病人之後給醫館分成,算是借著醫館門麵賺點兒自己的生活費,跟另外兩位大夫沒什麼利益紛爭,劉大夫自持年長,凡事總愛賣弄兩句,便道:“你是外來的,不知道,咱們這邊兒廣信村教,隻說若肯虔誠,那病就能不藥而愈,這話聽著好聽,也就是糊弄那些什麼都不懂的人罷了,弄得這醫館也愈發不好做了。”
葛大夫聞言,也在一旁抱怨:“可不是怎地,連采藥人都多有改行的,難道我等大夫還要自己采藥不成?”
南裡城附近沒有幾座大山,便是采藥也找不到什麼好地方,他們這邊兒的用藥多是藥材商運來的,再有就是那些不辭辛苦大老遠過來的采藥人的功勞了。
這醫館不大,跟紀家醫館有一樣的問題,買賣量少,大的藥材商看不上這樣的生意,也隻能是多多依靠那些賺辛苦錢的采藥人了。
紀墨在一旁聽得皺眉,怎麼,這采藥人還能改了行業不成?這種職業技術性也很強,少有競爭,一般來說世代相承,怎會輕易轉行?
“也罷了,來看病的也少了。”
一方麵是送藥材過來的少了,一方麵是病人也少了,這樣倒也不太影響什麼。
聶大夫是從醫館拿固定工資的,不管本月有沒有病人,坐診一天就收一天的錢,病人多少他都沒提成,劉大夫跟醫館主人有親戚關係,也算是半個東家,就要操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