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說“天星執命”的時候,紀墨是很感興趣的,人嘛,總是對神秘而未知的東西抱有更大的熱情,就好像是兩道數學題,一種是做過的,已知過程和答案的,一種是需要思考的,未知過程和答案的。肯定是後者牽動的心神比前者更多。
對這方麵,因為都是紀家人,也沒什麼不可知的,紀墨從紀長緯這裡聽到過一些,這“天星執命”很像是算命一派的說法,類似於天上每一顆星星都能對應一個人,這顆星星所處的位置,幾顆星星在的方位和變化規律,會影響到這個人的人生軌跡和運勢運程。
財運、福運、利祿運、地位、疾病、禍福、兄弟、夫妻、子女……一生所有都在其中,可以根據這些繪製成一張命盤,根據推演測算,能夠把這人一生的變化說一個七七八八,大體不差。
總之,仿佛是比那些看手相算命之類的方法更為高明,更富有技術含量一些。
“這些都是小道,你不要在這些事情上分心。”
紀長緯怕紀墨誤入歧途,認真對他教導,讓他更聽爺爺的話,不要也把路子走窄了。
“我聽著這樣也很厲害,為什麼是小道呢?”
朝廷之中,皇室成員的婚喪嫁娶,都是要讓司天監測算一個吉時的,這種測算大體上還是歸為“天星執命”一類的,刨除已經近乎固化的曆法測時,司天監在這些方麵才更有存在感,怎麼就如此被紀家人小覷呢?
紀墨是真的不太理解這方麵的事情,這種價值觀念,是怎麼形成的呢?又有什麼理由嗎?
“星象變化影響最大的還是大的方麵,一個人,何其渺小,哪裡用得著天星執命?”
紀長緯這話有些犯忌諱,皇室成員都“渺小”了,可見“輕王侯”,這種態度之下,連帶著這種可為了皇室成員服務的“天星執命”都成了“小道”。
“哦。”
紀墨拖著長音,試圖放在紀長緯這個角度來理解一下,紀家人都知道紀長緯不成器,可紀長緯卻從無自卑等情緒,反而傲氣得很,或者說紀家人,呃,司天監的人,都挺傲氣的。
宛若“真理在我手中,說不說隨我的意”,供職於司天監,名為服務於朝廷,服務於皇家,可他們對皇家的敬意,隻要想想紀氏從古至今未曾斷絕的傳承,再想想這兩百餘年的朝廷,哪個曆史更悠久似乎不用多說,而這種曆史悠久,如同人的輩分一樣,老了就有理。
更何況,紀家的本事也真的是很厲害的,那些皇室成員,在這方麵,是絕對比不過紀家的。
好吧,我的家族曆史悠久,我驕傲,我自豪,我就是看不起那些草根出身的皇室成員!
紀墨沒有再糾結這個話題,第二日就正式跟紀寰學習,他獲得的那一匣子的“課本”和“作業”,可以理解為是要用他的閒暇時間來學的,而他,則要跟著紀寰身前身後,開始做一個不在編的童子。
司天監每天的工作,晚上觀星,白天記錄總結並彙編測算,一級一級的星官把自己觀察到的星象繪圖並向上一級彙總,上一級星官總結所屬星區內所有的星圖融為一張圖,確定無誤之後再向上上一級彙總,如此,最後交到紀寰手中的就是一張張大的星圖,他會把這些星圖按照所屬星區進行排列彙總,對比跟前一天的星圖是否有所變化,跟去年今天的星圖是否有所變化,有哪些星星消失了,哪些星星出現了,哪些星宿的位置發生了偏轉,指向的原因是什麼。
為此,偶爾還需要查史,查找一些史料來尋找星圖變化這天有什麼大事情發生,作為參考。
這類用作參考的大事可以是地質災害,如山崩,地裂,泥石流,塌陷,裂縫等,還可以是一些天災,比如說多少時日降雨不停,多少時日乾旱,多少時日洪澇,更甚者有蝗災發生的日期,對比這些記錄,再以某些數據為根基,進行測算,最後確定今年的變化是否導向同樣的災難,大概又在什麼時候發生。
其中最細節的地方還在於水文,於某河某深度取水多少,記錄其渾濁程度為基礎數據,以此佐證可能會發生的洪澇泥石流等災難的可能性是多少。
紀墨第一次看到那些排列幾乎不亞於現代圖表的數據的時候,隻有翹大拇指的份兒,好多穿越者一到古代就能大發神威,弄什麼圖表,弄什麼統計,搞得好像古代人啥都不知道一樣,他們若是看看司天監這裡的資料,就會知道科學什麼的,從來不是先有了這個詞才有了那些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