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墨按照男人的步幅來回答,又換算成了具體的米數,男人微微點頭,總算沒被左右的招牌迷了眼,還記得是來做什麼的。
換了一個地方,再走一遍,東西,南北,來回走了兩條街,紀墨就覺得腿都邁不開了。
“先找地方休息。”
男人說著敲開了某一家的門,等到對方開門,一見就是認識的人,彼此之間熟絡地說上幾句,就能得了晚飯和住宿地點。
大人說話的時候,紀墨一直沒吭聲,等到晚上入睡,才有些好奇地問:“爹以前來過這裡?”
“來過。”
男人惜字如金,並不多說,手在紀墨眼睛上蓋了一下,這是讓他早點兒睡的意思。
紀墨本還想問是不是孫爺爺帶他來的,見狀,乾脆不問了。
一早起來吃飯,在彆人家,紀墨醒得比平時更早些,男人卻早就醒了,在外頭跟主人家說話。
收留他們的主人家是個老大哥型的爽朗人物,拍著男人的肩膀說:“重新學起來就對了,你家這本事,若是不學可惜了!”
“學了也沒什麼好,不過是看老爺子喜歡,讓他教教孫子罷了。”
在外人麵前,男人似又聰明起來,多說了兩句,不似平時寡言。
“這話是怎麼說的,到底是個吃飯的手藝,旁的不說,我這房子,若不是你指點,就修不了這麼好!”
主人家這樣說著,滿口的誇讚,“這都多少年了,看看,還是這麼亮堂!”
回頭的時候,看到紀墨正在探頭,他招手把紀墨叫到身邊兒,“好孩子,你可跟你爺爺好好學,學了你爺爺的本事,給皇帝老兒修宮殿去!”
“修什麼修,他就是學了,也就是做個耍子,可不能那麼張揚。”
男人的臉色變了變,語氣都透著點兒嚴厲,說著還瞪了一眼紀墨,像是他現在已經不聽話,要給皇帝修宮殿去了。
“哎,這都過去多久了,早沒事兒了,最近不是聽說又要修什麼園子嗎?我還說呐,若是孫老爺子在,也輪不到他們那幫人了,當年還不都是咱們手底下的,如今倒是一個個都出了頭。”
主人家似有些怨氣,歎口氣,滿是不平。
“出頭也是該的,那麼辛苦,該他們出頭。”
男人語氣再次平穩下來,兩人又說了兩句,女人招呼吃飯,這才入了桌。
紀墨把心中疑問壓下,跟著去吃了飯,就跟男人再次在城裡轉悠,確定把哪裡都看過了,這才要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幾乎沒有同行的人,紀墨問男人他們那段對話是什麼意思。
“給皇帝修宮殿不好嗎?”
他的問題透著點兒好奇。
世上都說,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可見這世上最大的買主就是皇帝,一碗豆花,皇帝吃了也要名騷一時,甚至傳承百年,何況營造這種技藝本來就要在當權者的統領下才能完成。
不然,誰家那麼有錢,能夠支撐建城之類的大工程?
紀墨早就想過了,若是這一次要留下什麼作品,肯定是要留一個大工程的,偏這樣的大工程需要的人力物力財力,都不是普通人家能夠支持的,找皇帝當金主是最好不過的了。
“好什麼好,不許再起這樣的念頭!”男人厲聲喝止,許是想到紀墨聰明,也不宜強壓,便又說了個緣故。
現在的朝代是推翻了前朝起來的,不是皇室宗親之間的東風壓倒西風,而是曾經的世家貴族以“昏君無道”為由,推了昏君下去,自己上位的。
這個真正論起來,就是以下犯上,並不是什麼好名聲,最要命的還是當年對昏君要斬儘殺絕卻沒成功,原因就是宮殿之中有一條密道在,昏君子嗣,竟是順著密道逃走了。
這樣的密道必然是經過營造師之手,而那時候的營造師都是有官職的,他們對上層的這些變化,不可能不清楚,卻無一人出首,提醒皇帝密道之事,等到昏君子嗣在邊疆立足,這才知道原來他們竟是從密道走的。
昏君子嗣卻未必是昏君,他得了邊疆兵馬支援,竟是差點兒跟現在的皇帝平分天下,若不是那時候外族入侵,他又把邊疆兵馬調回去,如今的局勢如何還不好說得很。
有了這麼一場大亂子,皇帝哪裡還能看那些營造師順眼,這分明就不是自己人嘛!於是,營造師再沒有了官位,同樣的那些曾經主持修建過宮殿的營造師都被處死了。
孫爺爺好巧不巧,並不在名單之上不說,還早早就辭官歸隱了,算是避過了這一劫,僥幸漏網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