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 事也。
以時間串空間,以事串史,時間為線, 事為珠, 成鏈,史也。
從古而今,從生而死, 人之史, 物之史,交相映,共古今, 生死沒, 人物俱往, 史成。
古今論史, 多以時, 佐以事。
某年某月某時, 某事出。
某年某月某時, 某事過。
某年某月某時,某事又出。
某年某月某時, 某事又過。
一事未平而新事起,同時之事過多而雜, 史繁。
又有記,以人論史。
某年某月某時,某人生。
某年某月某時,某人長成, 取得何等成就。
某年某月某時, 某人婚否, 得妻子何。
某年某月某時,某人卒,得何褒貶。
人生軌跡,伴若乾事件,亦為史,史見若斑,可見微知著。
偶有人,以物論史。
某年某月某時,一物生,得其名。
某年某月某時,此物轉,波折其途。
某年某月某時,此物折,憐其多舛。
以事論史,以人論史,常見矣,不乏多言,以物論史,亦不乏,多見館藏之物,介紹銘牌之中。
稗官野史,亦以此為傳奇,物主流轉,便是曆史變遷。
“這支簪子,好生彆致。”
獻上的簪子要或繁花似錦,要或一枝獨秀,隻敢見其榮華枝頭,不敢做凋零狀,徒惹悲情,若有寂寂之感,恐生不祥。
上官聞言,呻然:“一支殘花簪,諷與誰人?”
那一支殘花簪被放到一邊兒,這是罷黜不用的。
這些罷黜的簪子也不會白白扔了,而是會做為“殘品”,流入銀作局外,進入尋常市場中,若有富貴人家青眼,便也可進入高牆之內,成為貴女妝奩點綴,不然,便是要流入尋常百姓家中,更賤一層。
分揀的太監眸中閃過一抹可惜,到底不曾多言。
殘花簪,便如那落入流水之中的殘花,流出了宮牆。
富貴人家,也有女眷喜歡那簪子彆致,隻聽到那名字,多有不喜,古來“殘花敗柳”從來不是什麼好意頭,對女子來說,更恐紅顏易老,又哪裡愛這樣的簪子,便是喜它彆致,也懼其名字招來不幸。
一般二般流落,就漸漸到了那普通富戶之家,有女眷驕矜,並不畏懼其名,“殘花亦可憐,眾人皆棄,更令我心憐。”
她買了簪子,佩戴發間,其型特殊,令她也為人廣記,後竟因此簪得了一個好姻緣,一生幸福,再與女兒準備嫁妝的時候,就把這殘花簪放入其中,言:“當年汝父便因此簪識我,一生不負。願你一生,也得此幸。”
切莫人雲亦雲,當有主見,當敢發聲,莫為女子嬌怯,隨波逐流,真如那殘花無言,不得自主。
女兒不明深意,接過簪子,滿麵羞紅,誰人出嫁又不曾想過白首之約,一生一世?
可惜運道不佳,良人命短,徒留母女二人艱難度日,為叔伯所欺,身無餘財,一女更是被送與人為妾。
臨出門那日,拉住女兒,把一盒首飾收揀給她,樣樣備述來曆,似往事曆曆在目,那一支殘花簪放在最後,把母親送嫁之言說給女兒,“為妻也好,為妾也罷,一生如何,總也不能此時定了,你進去安分隨時,莫要與人相爭,聞得那官員勢大,其妻亦貴女出身,且謹慎從事,你且小心,切莫多做他想……願你一生,平安喜樂。”
殷切叮囑,可見深情,含淚辭彆,隻覺悲苦。
多年後,女兒嫋嫋婷婷,也有娉婷之姿,翻看妝奩,見到那殘花簪,甚喜,急急討來,妝點烏發,回眸一笑,若舊年鏡中景象。
她看得歡喜,拉著女兒的手與她說那殘花簪的來曆,小時常聽母親講,外婆如何憑此簪得人青眼,又是如何幸福一生,此刻說來,憶起母親悲苦,眼中若有淚光。
“……昔年宮中物,如今也還罕見……”
一語本想添些身價,掩飾貧乏,卻又少些顏色,隻因身份低微,不敢言“貴”。
言語至此,已經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