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墨被況遠抱起來逗弄,他很給麵子地奉上幾個笑容,古代的庶子地位低,說不好就比下人高一線,若能得了父親的喜歡,未來可能會更好過一些。
這種心機的想法談不上什麼算計,人,總是本能地想要過得更好,沒有人願意一直吃苦。
紀墨可以吃苦,但在有條件的時候,為什麼不過得更好呢?
這些不用花費時間精力,出身本身能夠帶來的富貴,為什麼不去領受呢?
他半點兒都沒有不好意思地學著叫“爹”,很快就跟況遠父慈子孝了,也在稱呼那個叫做“阿辰”的男人的時候知道他是父親的好朋友,至交好友的那種好朋友,可算是紀墨的“乾爹”,不過他對小孩子沒什麼興趣,並沒有一次逗紀墨叫他“爹”,至多隻在況遠麵前,對他微微和善一些。
真的就是“微微”,那笑容都很勉強的樣子。
紀墨每每見到,都在心底輕歎,大可不必如此,他本來也沒指望自己人人都愛來著。
況遠也發現了,一次問起,“阿辰”便道:“你知道的,我本來就不喜歡孩子。”
這個理由太強大了,況遠沒說什麼,以後也沒刻意讓紀墨在“阿辰”麵前賣好,享受自己單獨帶娃的樂趣。
在這個宅子之中住下來的前半年,紀墨認為月白衣裳的男子是況遠,即自己親爹是況遠,可他每次見況遠,都沒見他彈琴奏樂,倒是那個“阿辰”,身邊兒總是帶著一隻紫竹簫,應該是很精通的樣子。
不過,他也沒見“阿辰”吹奏過。
後半年的時候,紀墨見到了“阿辰”吹奏,很好聽,朗朗如肅風,蕭蕭竹林上,那優美的樂聲——樂師?
紀墨開始懷疑自己的第一眼判斷,莫非這個“阿辰”才是自己要拜師的那個況遠?
這個懷疑直到幾年後紀墨開始學字才被否定,況遠就是那月白衣裳的男子,況家是宮廷樂師出身,世代樂師,還有一個專門拜訪各色樂器的大房間,簡直像是能夠開一場交響樂的樣子,那麼多樂器,還有很多奇形怪狀,紀墨從來沒見過的樂器在,看著就讓人眼花繚亂。
這麼多,都要學會嗎?
突然覺得這個樂師的任務不簡單了。
也是啊,如果單純彈琴的話,自己本來也會彈啊,雖然就那麼幾首曲子而已。
任重而道遠,且努力著!
紀墨握了握小拳頭,給自己鼓勁兒。
“放鬆,這樣不好握筆了。”
況遠從背後捉住紀墨的手,在紙上寫下兩個字來,“紀——墨,可認得,這就是你的名字,紀墨!”
“認得了。”
紀墨應下,簡單,他已經會寫了,就是小孩子力氣弱,拿捏不好筆,寫出來的樣子不好看就是了。
呃,等等。
“爹爹姓況,為什麼我要姓‘紀’啊?不能跟爹爹姓況嗎?”
多少個世界,總是叫“紀墨”,紀墨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名字就是紀墨,一時間竟是沒想到這裡。
紀墨略顯懊惱,用孩子氣的語氣單純發問。
他前麵就是桌案,白紙上,“紀墨”二字赫然在目,況遠站在他的身後,兩人麵前是敞開的窗,剛好能夠看到那一片竹林的窗子。
竹林清幽,連經過那裡的風,都自帶一股清雅之氣。
“因為……”況遠的聲音似有瞬間的啞然,像是被他問住了一般,可很快又輕快地笑起來,“這是隨了阿辰的姓,紀辰,紀墨,你們的生辰是同一天,跟他姓,不是正好嗎?”
“哪裡正好啊!”
紀墨嘟噥著,有些不解,還有點兒小小的委屈,不用父親的姓,在古代,可是個大事兒,相當於被出族了,甚至有點兒不被父親承認的意思。
紀墨很滿意況遠這個父親,就算還要保留自己的名字,也可以在前麵加一個“況”姓啊,好似“孫即墨”一樣,不也很合適嗎?
為什麼直接改了姓啊!
“紀墨不喜歡嗎?”
況遠叫他,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地叫,不是不親近,卻少了幾分……紀墨不知道那是怎樣的感覺,但有的時候,他覺得況遠對自己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這樣喜歡。
“我想要跟爹爹一個姓啊!”紀墨很是直白地要求,跟繼承財富沒關係,純粹是這樣更容易拉近關係,更似傳承。
“……一個姓啊?”況遠似有幾分猶豫,悠然一歎,沒再提這個事情。
風吹過白紙,颯颯作響,那之上的字,過於單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