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墨開始還不太適應這樣的方法,好像音符樂譜之外多了一個呼吸注釋一樣,後來熟悉了一些,還覺得祝容這種指點很是直接,當下就能讓他跟上節奏,就是呼吸難免有些不到位的地方,沒辦法覺得“順”,反而吹完一曲還有了些岔氣一樣的感受。
見到紀墨伸手按肚子,祝容明了其中的問題所在,說:“先記下來,之後慢慢練習。——可記下了?”
“……記下了。”
紀墨默默回憶了一遍,他的記憶力還是很好的,一遍就能記下來。
“那就去練。”
祝容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問他“怎麼還不走”“怎麼還在自己麵前”。
“好。”
紀墨應著,還給了祝容一個笑容。
見到他那個笑容,祝容就覺得刺眼,他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你可是忘記了仇恨?”
“……沒忘。”
紀墨不知道祝容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語氣上還有些嚴厲,他回轉身,看著祝容,不明所以。
“那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祝容直接問,言語之中都透著對他的笑容的不喜。
紀墨聽到這裡,身子都一僵,所以,連笑也不能嗎?
他可以收了笑容,不去刺祝容的眼,但他實在無法因為仇恨就直接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如果說麵對敵人,那怎樣變化都不為過,可他麵對的是……
“我是對師父笑,不是對仇人笑。”
紀墨認真地跟祝容說,這是生活態度的問題。
仇恨並不影響吃飯睡覺,同樣,仇恨也不影響個人生死,如果真的為了仇恨以後都不活了,那恐怕仇人要笑死了,沒見過主動幫他們斬草除根的。
正因為有仇恨,才要活,才要活得更好。
紀墨沒什麼武力值,還有任務在身,不可能為了報仇而荒廢任務,但他可以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想辦法報仇。
既然是戰樂,必有出處,找到那個出處,也就找到了那些人,找到了他們為什麼會殺了他全家的原因。
戰樂也是樂,他們會,他也可以學,他現在努力學習樂師之技,將來,說不定還能用同樣的戰樂還回去。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紀墨有信心能夠做到,隻是他現在還不行,還需要學習。
“你——”
祝容不知道說什麼,真正論起來,他會收紀墨為徒,不僅是因為他出現的時機正好,還因為他們有著類似的經曆,同樣滅門之仇,能夠感同身受,隻是,他以為紀墨會跟自己一樣,從此茶飯不思,行屍走肉,要過好久才能明白報仇之要,第一條就是要保重自身。
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卻比自己通透,竟是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紀墨見祝容似乎還有幾分糾結,他沒有馬上去練習曲子,而是拉著祝容的手,認真承諾:“師父,我現在還太小了,除了學習,什麼都做不了,但我學成之後,一定會比他們都厲害的,他們用戰樂對付我,我也可以用戰樂對付他們,我會報仇的,連著師父的一起。”
“去去去,我有什麼仇?”
祝容不肯跟紀墨這個小弟子坦誠心事,他還太小了,是個孩子,知道什麼?
這時候,他仿佛忘記了,這個孩子下了怎樣的決定,又是怎樣忍著破相的疼痛跟他學習的。
一個孩子,能夠做到這樣,真的不容易。
“師父覺得可以告訴我的時候,再告訴我好了。”
紀墨沒有強求,有些傷心事,告訴彆人,就是撕裂自己的傷口,還不如什麼都不說。
他的這份體貼,祝容沒有感受到,隻覺得他事兒多,又添一層犯愁,在他背上拍了兩下,看他走遠幾步,腳一抬,在他屁股上提了一下,讓他快步往前走,“去遠點兒練,彆吵我。”
這要求,聽起來還真是……
紀墨回望一樣,小大人兒一樣輕歎,好吧,哪怕是未來樂師,沒有練成曲子之前,那斷斷續續的旋律也的確是很磨人的。
“人大了,就是不坦誠啊!”
他搖搖頭,走到遠處的林下,吹起了自己的小笛子,笛聲悠悠,正是剛才那首曲子,節奏上卻發生了一些變化,一時緩一時急,聽起來也讓人心緒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