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墨對弟子的要求不高,不要那種離不了人的奶娃娃,有個歲的樣子就可以,窮人家,這個年齡也有了自理能力,再者就是知道學了之後有什麼出路。
守墓人,或許不好聽,會被很多人忌諱,但卻是用得著的,守著墳,就是守著吃的喝的,一輩子都不用愁的。
這種,應該也算是鐵飯碗了。
新族長聽了覺得有道理,他還是知道紀墨的,知道紀墨跟著上一代的守墓人,少說也學了二十來年這才正經接手一些事情,那麼,這樣算的話,的確是要抓緊了。
新弟子很快送來了,是個沒了親爹的孩子,隻有一個病懨懨的寡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支撐不下去了,孩子沉默寡言,來到紀墨麵前,二話沒說就跪地磕頭,喊“師父”的樣子很是認真。
紀墨把人扶起來,當天夜裡,就帶著他去看盜墓賊踩點的痕跡。
山村裡,有個什麼消息都傳得快,富戶的葬禮風光,便有不少人都知道裡麵埋了好東西,肯定會有人來的。
時間像是回到了從前的時候,當年的葛山帶著紀墨看這些,學這些,如今,都帶著小弟子看這些,學這些,不同的是,小弟子的骨架子大,歲的孩子,看起來瘦高瘦高的,卻也不怎麼纖細,著實不是個能夠進盜洞的。
好在,紀墨也沒那麼狠的心,發現痕跡之後,就報告了族長,早早帶著人在附近蹲守,不過蹲守了兩天就直接在那些人挖洞的時候把人抓住了。
之後如何處置,他交給了族長,同時還跟族長和小弟子說了從前葛山都是如何處置的。
“按理來說,盜墓賊就是咱們守墓人的克星,該是見一個殺一個,如同見到田地裡的害蟲一樣……”
“可師父下不了手?”
小弟子年齡小,卻著實冷清,竟是直接明白了紀墨意猶未儘之意,開口問道。
“也算是。”
紀墨不想說這些盜墓賊都是被窮逼得,那麼多窮人也沒見都當了賊,所以,固然他們可能有苦衷,最大的可能卻還是喜歡不勞而獲,但,這些不是他該論罪的理由。
隻這可笑的一套,不適合這個時代,他乾脆就不說了,人命珍貴的道理,很多時候是無法被人理解的。
不等小弟子出師,他就跟著紀墨辦了一場喪事,是他母親的喪事,那位寡母,許是看到兒子有了未來,不再需要自己操心了,一口心氣斷了,竟是沒過多久就離世了。
喪事之後,小弟子就搬來跟紀墨同住,如同當年的紀墨一樣,把院子裡的雜事都管起來,紀墨告訴他以後要如何為生,院子裡的東西,都在什麼地方,每日晚間都要在墓地巡邏雲雲……
小弟子十五歲的時候,紀墨的專業知識點已經滿百了,理論加實踐,也沒有彆的地方可以實踐,就隻能一日日磨時間,守墓罷了。因隨時都可以考試,他拉過小弟子,隨便找了兩個問題,考了考他,結果讓人歡喜,他都掌握了。
沒有一個當老師的不願意看到好學生,紀墨笑了,覺得自己也許可以安心考試了。
“以後啊,都靠你了,你守著墓,就是守著飯碗,也不用守一輩子不結婚,你若是不想守了,早早教個弟子,把這一切都交給他,你想做什麼就可以去做了……”
紀墨並沒有把話說死,他守墓的這些年,不見什麼天災,等到小弟子守墓的時候就未必了,那時候,可不是要把活人綁死在這些墳墓上的,那樣就是迂腐了。
“師父想要去做什麼?”
小弟子很快就理解了紀墨的意思,直接問了。
他自話就直接,要麼寡言,要麼,就多少像是有些冒犯地直言了。
“我想要啊,一個好成績,名垂千古的好成績。”
想要一個好成績,又不僅僅如此,他還是想要回家的,可,這個“想要”就太遙遠了些,不好說,也說不著,很多時候隻能壓在心底,像是懷揣著一個永遠無法觸及的希望,哪怕看著它,也會覺得每一天都有期待。
漫長的孤獨,為什麼不會寂寞呢?因為他的心裡從來都不曾有過空虛,滿滿的,不是對技藝的滿足,就是對回家的期待。
“名垂千古?”
“是啊,一定要讓千年之後的人都知道還有過我們這樣的守墓人才好——守住一段文明,一種技藝,一段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