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歡緊蹙著眉頭,盛京城地界寬廣,走回去得要半時辰不可。
不遠酒肆中,一紫衣男子信步走來,揚聲道:“今兒真巧,還撞見了宋家二小姐。”
宋意歡尋聲望去,那男子身形略胖,生得端莊,手裡捏著一把折扇,身後跟著兩個小廝,是仁風堂的少堂主潘聞。
宋意歡撇開臉,並不想理睬於他,隻是給了車夫銀錢,領著柳薇便要走。
那潘聞隨即就讓人攔住她,笑道:“這好不容易遇見上,不如潘某去那酒肆敘敘舊再走,好說宋太醫也是潘某的老師。”
宋意歡打量他一眼,道:“這倒不必了,我同你沒什麼好敘舊的。”
她聲音柔,說起話來輕輕的。
“不妨一會兒,潘某讓自家馬車載宋小姐回去。”那潘聞不依不饒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宋意歡。
早幾年拜在宋太醫門下時,就見過此女,彆看宋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府邸,這小女兒養得可真是嬌滴滴的,腰肢纖細得不行,近年來是越發嬌美了。
前幾日她去了趟仁風堂,他沒撞見,今日是撞見了,哪還有讓她走的意思。
宋意歡不想與此人過多糾纏,便越過他而去。
潘聞堵著她的道,說:“宋家如今是什麼樣人儘皆知,用不了多久可就沒了,總有你求爺的時候。”
宋意歡道:“背信棄義的小人,我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潘聞自來是橫行霸道慣了,有些惱怒,一把將宋意歡的手抓住,“你今日是不給爺麵子了!”
二人的爭執很快就引來了四周人的圍觀,議論不止。
“你鬆開我家小姐!”柳薇上前就去扯潘聞的手臂,卻遭他一把推開。
宋意歡被他捏得生疼,女子力氣哪兒爭得過男子,硬是遭他往酒肆拖去。
正此時,一道聲音從身後響起,“仁風堂什麼時候這般蠻橫無理了,當街強搶女子!”
話落,潘聞停住動作回首看去,隻見身後站著的正是世子穆奕,身著一襲青紋華服,劍眉星目,氣宇不凡。
而在他身旁還有一粉裙女子,婷婷玉立,嬌容清純,此乃是薛武侯嫡女薛渝言。
薛家早年隨皇帝征伐反前韓太後霸權,功績赫赫,府上有嫡長子薛黎,而且嫡女薛渝言幼年時與家人走失,而在年十三時被從鄉下尋回。
穆奕曾在三年前秋獵時意外受傷,正是得了那時剛回京的薛渝言搭救,穆奕便對此女一見傾心。
這些事,宋意歡前世自是清楚,隻是因為懦弱,加上薛渝言總是一副溫柔心善的模樣,她皆不敢對此有什麼不滿。
見來人,潘聞頓時鬆開了宋意歡的手,笑道:“穆世子哪的話,不過是和宋小姐尋個去處敘舊,你莫不是忘了宋太醫是鄙人老師。”
穆奕望向宋意歡,她微微垂眸,小臉蒼白,輕輕揉著被捏痛的手腕,並沒與他對視。
宋家出事這麼多天來,他也是頭一回見到宋意歡,仍舊嬌美,但似乎瘦了許多。
宋意歡眼眶紅紅的,惹人心憐,冷道:“家父沒有你這個學生,宋家人人避之,用不著潘少堂主攀這份關係。”
穆奕走上前,站在潘聞麵前,“宋意歡再怎麼說還是本世子婚約之人,可容你隨意欺辱?”
潘聞忙低下首來,就當他好漢不吃眼前虧,“是鄙人失了分寸,穆世子切莫往心裡去,鄙人這便離去。”
說罷,看了看宋意歡,領著小廝離開,人群漸散。
宋意歡瞥望穆奕一眼,“多謝穆世子相助。”
穆奕頓了一下,顧及薛渝言在身旁看著,他不耐:“當街與人拉扯,我是怕你損了我國公府的顏麵。”
“宋姑娘沒事吧,我都快嚇死了。”薛渝言上前,憤憤道:“那種人真是太可惡了。”
宋意歡抬眸看向她,不得不說薛渝言很會利用自己麵貌清純的模樣,或許他人的歡心和同情心。
可這種虛偽的模樣,宋意歡早已看夠了,隻得故作微笑回應她:“無事。”
福了下身示意告辭,宋意歡帶著柳薇離開,自始至終多說半句話,她現在滿身疲憊,不想同他們虛情假意的言語。
穆奕微愣,有些意外,原以為以宋意歡的軟性子定會哭著朝他訴委屈,明明淚水就在眼裡打轉了。
是長脾氣了?
薛渝言癟了癟嘴,瞥了一眼宋意歡的背影,輕輕道:“宋姑娘對我怎麼如此冷淡,都不理我…”
穆奕哧了一聲,“不必在意她,還真是擾了我的性質。”
……
與此同時,遠處的街道口停著一輛裝潢華貴的馬車,安靜沉穩,不驚擾任何人。
車廂內寬敞,衣著淡金華服的男子,眸色深沉,透過半掩的車窗,凝視著方才發生的一切。
而後他靠於廂壁,單手搭在桌幾上,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敲桌麵,顯得有些不耐煩。
馬車緩緩行駛,離開了街道口,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