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漸細,天色蒙蒙,宋府側門的巷子裡,不見有行人,馬車靜靜地停在細雨中。
丫鬟柳薇手中提著濕透的繡鞋,撐傘奔入府中,片刻之後,她從側門出來,將一雙乾淨的繡鞋遞入車廂裡。
之後柳薇便撐著傘在車外等著,輕輕呼了小口氣,生怕怠慢了裡頭那人的吩咐。
車廂內,宋意歡坐靠著小軟榻,微卷的長發搭在胸前,淡紅色的衣裙理得整潔,她微微抿唇。
李君赫鳳眸低垂,手掌捏著她的小足,將乾繡鞋給她穿上,神色淡然。
他抬眸看一眼宋意歡,小臉繃得緊緊,她的唇瓣被吻得紅豔豔的,他淡淡道:“孤不曾給人穿過鞋,唯伺候你的事不少。”
宋意歡愣愣的,每次做過之後,都是他幫著更衣沐浴,次數多了她也習慣了。
那她也沒男子抓過腳丫,男女授受不親,女兒家的腳是不能隨便給男子看的,更彆讓他這樣握著了。
待太子放下她穿好鞋的雙腳,宋意歡撐起身子,伸手抱住他,腦袋埋在他頸窩裡,身上有著淡淡的幽香,或許是親近的次數多了,覺得格外的好聞。
儘管如此,太子身上帶著的疏離感,她一直都能察覺到,輕輕道:“謝殿下寵愛意歡。”
語氣不淡不鹹,是過於的平淡了。
李君赫薄唇微抿,大掌扶著宋意歡的細腰,並沒有回應她,不知在想什麼。
清風吹來,車簾微動,馬車底下靜靜地放著梅花凳,沾了些雨水。
片刻之後,宋意歡從車廂內出來,油紙傘遮來,有淅淅的雨聲,她踩著梅花凳下車。
未有回首,宋意歡直徑入了宋府側門,這一幕並沒有人看見,太子素來行事縝密,這是他頭一回送她回到宋府,好在雨天,後院無人。
入了走廊後,柳薇將傘收起來,宋意歡往南苑行去,抬手輕撫了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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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陽春。
東宮太子選妃事宜,各州來女子入宮備選,宮闕門外皆是女子,由宦官引入皇宮。
此次選妃禮部籌備,太監嬤嬤采選,直到最後選正時,皇後與太子才會出麵掌眼,由青燈大師卜卦定下正妃。
由於是命格卦象定下正妃,為不誤時日,免去試用期製,太子身弱,儘早成婚祈福的好。
宋府的馬車徐徐而來,停在宮闕前,丫鬟下車從裡頭扶出一個容色絕麗的女子。
宋意歡身穿一襲碧紅衣裙,姿色天然,美人如玉,盈盈走入宮門,給宦官看了玉牌。
周身數人停下言語,等等投向目光,雖宋家隻是一官太醫,前段時間鬨得沸沸揚揚的便是宋家。
再者宋家二小姐的名號可不小,一來是曾與衛國公府有過婚約,二來是姝容精致,國色天香,人人稱美。
前段時間得罪的正是東宮太子,這還入宮采選了,也不怕去了遭太子記恨冷落。
隨後又有一輛馬車行來,裡頭佳人推開車窗,望著遠去的姣好身影,眸色微沉,“就是這個女子?”
車廂內薛渝言麵帶微笑,瞧著車窗旁的女子,並未回應她。待馬車停穩後,她淡淡開口道:“我便送你到這了,之後進裡頭去事事小心些。”
王梓妍回首瞧她,漠然道:“謝過表姐了。”
說罷,便不再多言,提裙走下馬車,此次來入京采選,這薛渝言上趕著接引她。
雖然四年前薛渝言被尋回盛京,但終究是農家人養大之人,薛家把她放在眼裡,可有幾分親戚的彆家心底多少嫌其土氣,但不明說。
更何況像王梓妍這般備受寵愛長大的女子,表麵客氣是看在薛家的麵子上。
揚州王士族,雖不是什麼達官貴人,但家中行鹽商生意,可謂揚州首富之家。
待王梓妍踐行漸遠,薛渝言瞧著她的身影,冷哧一聲,隨後讓車夫驅馬而去。
今日風和日麗,陽光和煦不算曬的。
宋意歡被宦官領入宮後,隨行的丫鬟小廝皆留在外頭。經禮部半個月的采選篩選,品相好,姿態佳,到最後入宮采選的僅有五百人,需留在宮中五日,就剩五十人後才可入殿。
宮廊之中早已有兩排身高體型將近的女子在等候,這都是,而宋意歡站於後排的位置。
宦官引著人往朝場而去,正逢穆奕隨蘇塵從中書省出來,遠遠隔著層層台階,他望見那抹身影,停頓腳步。
她既是現在最後排,如蘭般的氣質和容顏,在人群中仍是最為顯眼的存在。
穆奕眸色漸沉,宋意歡入宮采選的事,他也有耳聞,為此去見了祖母。
穆老夫人隻道當初鬨著退婚,是他一口答應的,如今還想去宋家反悔,真當國公府的顏麵不要了?!
太子這場選妃,隻定太子妃一名,不是那麼好選的,卜卦占星,若宋意歡沒能選中,穆老夫人大可出麵和宋家調和一下。
那要她去到皇帝麵前說這宋意歡是國公府的孫媳婦,穆老夫人丟不起這個臉。
穆奕心底清楚,這場選妃像場笑話,東宮太子無病何來選妃,人選或許早定下,一旦開始他便沒有機會了。
他總算知道,除夕之夜時,太子的說能給她的是什麼,想到此,穆奕手指微涼。
身旁蘇塵瞧著遠處那兩排將走遠消失的女子,又瞧了穆奕一眼,“怎麼,後悔了?”
穆奕收回目光,眉目中掠過一絲黯然,雖然很快就掩飾下去,但蘇塵仍是捕捉到,道:“你就看看吧,這可是給太子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