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璿講述的情況與裴遊魚想得大差不差。
淵宣是元璿分裂出的副人格,他們倆的記憶不互通。
元璿實力較強,大多數時候都由他掌控身體,淵宣實力較弱,隻在元璿心神不穩時才能搶到身體的控製權。
每當淵宣出現時,元璿都會預先將自己關在靜心居的金籠內。
那個金籠是前任掌門打造的,能關住曾經幼小的元璿,但關不住修為日益高深的元璿。
前世淵宣奪取身體控製權後,打碎金籠,離開了茫茫宗,接著就被人拐賣到青雲界合歡宗。
合歡宗宗主想將淵宣煉成龍丹,卻反被淵宣殺死。
修真界以實力為尊。
在合歡宗這樣寡禮義的地方更是如此。
在淵宣極為恐怖的威壓下,合歡宗眾人尊淵宣為新任掌門。
裴遊魚整理完大量信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盯著窗外銀刀似的一彎月,心裡空落落的,喉口有些酸脹,像有什麼東西卡在裡麵。
重生歸來,她對元璿有著淡淡的恨意。
前世雲朝星陷害她時,元璿明明全都看見了,卻拒絕出麵作證。
她原本以為,這位冷漠無情的師伯將宗門利益放在第一位,所以才會包庇天賦出眾的雲朝星,故意將她舍棄。
現在看來,或許隻是她運氣不好。
元璿沒想故意包庇雲朝星,他是真的什麼也沒看見。
淵宣看見了一切,但他被元璿所壓製,無法替她作證。
天意弄人。
人禍可避,那麼天意呢?
裴遊魚忽然有些迷茫。
正想著,身子驟然一空,元璿將她抱了起來,自己坐在凳子上,將她放在腿上。
青年結實的臂膀緊緊環著她,將她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裴遊魚本就心緒不寧,被淵宣這麼一壓,身體的不適感更加強烈,扯開元璿的胳膊,道:“我困了,你先走吧。要是元璿回來了,事情就糟了。”
青年的臂膀再次環了上來,像八爪魚一樣緊緊摟著她。
裴遊魚疑惑地看了一眼元璿,怕他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耐心地解釋道:“我是元璿的師侄,我們倆的關係不能被他知道。如果他知道了我們倆的關係,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你出來,到時候你就見不到我了。”
她又一次扯開元璿的手,但他抱得太緊了,怎麼扯都扯不開。
這樣的擁抱,與其說是戀人間的親密動作,還不如說是獵人以胳膊為繩索,將獵物死死束縛住。
無奈之下,裴遊魚隻得佯裝氣憤,冷聲道:“再不鬆開,你以後休想碰我一根頭發。
說罷,她不再看元璿,也不再試圖和他說話,轉過頭看著窗外,仿佛窗外有什麼奪人眼球的東西。
夜已深了,天邊的烏雲將彎月吞噬,外頭光線昏暗,景物隻有模模糊糊的一個輪廓。唯一有點意思的,就是花叢中的螢火蟲。
裴遊魚伸手去逗螢火蟲,螢火蟲搖搖晃晃地從朝食花叢中飛來,身上帶著惑人的濃香。
她看著渺小而璀璨的螢火蟲,輕輕哼唱起兒時的歌謠。
清甜歌聲隨風飄散,越來越多的熒光向著裴遊魚的聚攏,鳥雀輕輕地落在窗台,相互依偎著傾聽空靈的吟唱。天邊隱隱現出紫光,靈蝶自遙遠的地方飛來,於夜空中翩翩起舞,碎星似的粉粒落下,草尖上浮起柔和的光芒。
如夢似幻的畫麵近在咫尺,清泉般的吟唱聲蕩滌心靈,因嫉妒而生的嗔怒被撫平,奇異的感覺自心底升起。
元璿側頭去看裴遊魚。
少女眼睫低垂,烏雲散亂,月紗寢衣在黑暗中散發出瑩潤的光澤,價值連城的月紗之下,藏著白瓷似的柔嫩肌膚,金色的螢火蟲落於烏發,宛如星光落入瀑布。
這樣的裴遊魚,稚嫩而純淨,像是從未經曆過男女□□。
然而元璿知道,在這張聖潔的皮囊下,藏著一個善於把控人心的怪物。
她所吟唱的也並非什麼歌謠。
那是咒語。
這種咒語原是安魂或者引魂用的,後被裴遊魚融入攝魂咒,安魂引魂之效減弱,蠱惑人心的作用增強。
在一般情況下,這種咒語操縱人心之效不及攝魂咒,但若用在親近者身上,效果卻比攝魂咒好得多。
元璿清楚裴遊魚的底細,以他的修為,可以輕易抵擋這種蠱惑人心的吟唱。
可他不願。
他隻想靜靜地看著裴遊魚吟唱。
哪怕代價是被她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