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出的靈力上帶著黏糊糊的水漬。
他是個愛乾淨的,若放在其他情況下,必然不願做這等肮臟的事情。
但裴遊魚是個例外。
鄔念青從儲物袋中拿出手帕,沾了點溫水,動作輕柔地替裴遊魚擦去黏膩汁液。
絲綢手帕拂過腹下,拉出細長的、半透明的銀絲。
鄔念青的視線掃過黏膩的銀絲,眼底毫無波瀾。
清理完裴遊魚的身子,他並沒有將手帕毀去,而是將手帕放入另一個粉色的儲物袋。
那是一個專門為裴遊魚準備的袋子,裡麵裝著與裴遊魚有關的東西。
玩具、弄壞的衣裙、錄像、吃了一半的糕點、筆法拙劣的畫卷……
這些東西都被他保存了下來。
裴遊魚的結局,就是像塵埃一樣消散在空中。
他想留住一點裴遊魚存在過的痕跡。
做完這一切,鄔念青拿出一套自己的寢衣,輕手輕腳地給裴遊魚穿上,像之前一樣替她掖了掖被角,化作青色長蛇,隔著一層被子,靜靜地依偎在裴遊魚身旁。
他不想與裴遊魚睡一個被窩。
因為他的身體始終是冰冷的。
正午的日光慵懶地照進室內,透過層層輕紗幔帳,化為綢緞般柔和的一縷縷散落床間。
外頭的花木在日光下被蒸出奇異芳香,隨著和風一起飄入室內,暖烘烘的,帶著一股溫馨的氣味。翠鳥躲在樹蔭間乘涼,偶爾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呢喃。
淡淡的困意襲來,鄔念青嗅著裴遊魚身上的氣息,陷入溫暖的淺眠。
-
裴遊魚從睡夢中清醒的第一眼,便見到身旁沉睡的青色大蛇。
這是鄔念青的原形。
鄔念青不常在她麵前化為原形。
在大多數妖族看來,原形代表著弱小與低等。能夠化為人形的妖族,往往不會在外人麵前展露原形。
真不知道鄔念青今天發什麼瘋。
她歪了歪頭,重新躺回被窩,闔上雙眸,在枕下翻盲找一陣,找出一張大力符,貼在自己腳上,然後對著青色大蛇狠狠一踢。
青色大蛇飛了出去,精準地穿過窗戶。
“啪”——
重物落地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裴遊魚忍住笑意,掐住手心傷口,用疼痛迫使自己平靜下來。
沒多久,樓下傳來鄔念青的腳步聲。
裴遊魚翻了個身,身軀朝向牆壁一邊,雙手緊握被角。
“噠——”
“噠——”
“噠——”
靴子踩過地麵的聲音越來越近,有一隻手拉開了幔帳。
傍晚橘紅色的柔和光線撒入帳中。
受到光線的刺激,少女不由自主地將腦袋往被窩裡埋。
“阿魚?”
鄔念青輕聲道。
少女將腦袋埋得更深了,隻留一個烏黑的頭頂在被子外。
鄔念青笑了笑,伸手把裴遊魚從被窩裡扒了出來,將她翻轉過身對著自己。
少女吐息急促、黛眉緊鎖、麵色蒼白,眼下隱隱有淚痕,似乎正在被噩夢纏繞。
被人這麼一翻,她猛得睜眼,那雙澄澈清亮的眸子裡盛滿了驚恐與無助。
見到是鄔念青,她似乎鬆了一口氣,軟聲換道:“師父。”
她剛剛睡醒,嗓有些沙啞,有一種嫵媚的味道。
鄔念青坐在床榻邊,將粉紗放下,遮住外頭橘紅色的日光。
床榻內重新陷入昏暗。
他湊近了裴遊魚,豎瞳盯著她的眼睛,道:“你記得做了什麼嗎?”
做了什麼?
裴遊魚以為他是在問剛剛的事情,目光劃過鄔念青帶著擦傷的下頷,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不記得。”
做了壞事怎麼能承認呢?
隻要她咬死什麼都不記得,鄔念青能拿她怎樣?
“什麼都不記得?”
鄔念青追問道,克製地釋放出淡淡威壓。
在昏暗中,那雙金色的眼眸格外明亮。
在這樣一雙眼睛的注視下,裴遊魚有一種被審問的感覺。
她垂下眼睫,避開鄔念青的目光,似乎在回憶著什麼,最後再次搖了搖頭,道:“也不是完全不記得。我記得上午我玩累了,想小憩一會兒,便點上了寧神香,好像不小心放多了,本來預計隻睡一個時辰,沒想到一覺睡到現在。”
這些都是真話。
在鄔念青希望她練劍就是為了玩,玩累了並不是假話。
至於寧神香……
最先教她用寧神香的就是鄔念青,彼時她還不知道寧神香的作用,鄔念青也沒有告訴她,隻對她說這是安眠之物。
她慣於點著寧神香入睡這件事,鄔念青是知道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裴遊魚看到一絲失望掠過鄔念青眼底。
趁著鄔念青沉默,裴遊魚反客為主問道:“出什麼事情了嗎?我記得我睡在浴池裡,怎麼一覺醒來就到了穉桑樓?”
“你去了撥雪峰已經有幾日了,我和衡月仙尊商量,讓我把你接回不知峰,讓他把明生接回撥雪峰。”
“他答應了。”
鄔念青答道。
裴遊魚點了點頭,隨即抬頭望向粉紗之外。
鄔念青不明所以,跟著她一起轉過頭。
透過織金粉色幔帳,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火紅的一輪落日。
“我想看日落,師尊陪我一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