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裴鳳翎女兒的事情應該是真的,鄔念青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瞞著她。
在鄔念青原本給她編造的身世中,她是裴氏旁支的女兒。若她真的出自裴氏旁支,鄔念青大可不必再編一個裴氏嫡支的身份糊弄他。
她是純陰之體可能是真的,鄔念青同樣沒必要在這件事上騙她。
不過還是確認一下會比較好。
淵宣是合歡宗宗主,等他下次出現時,可以去問問他。
若等不到淵宣出現,去問問元璿也可以。上次元璿替她療傷時,用靈力探入了她的靈核。他是前任掌門最得意的弟子,想來不會不懂得辨彆純陰之體與普通身體的區彆。
至於其他事情……
她一件也不信。
正當裴遊魚思考之際,青年柔和的嗓音從頂上傳來。
“阿魚,你能原諒我嗎?”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我隻是覺得你應該忘掉過去,有一個新的開始。”
裴遊魚抬眼,對上鄔念青略帶歉疚的蛇眸,看了他半晌,默默點了點頭。
鄔念青莞爾,開始小心翼翼地替裴遊魚拆發髻。華美的珠釵被移去,少女帶著花香的長發散在手心。
在裴遊魚看不見的背後,他收緊手,將小蛇似滑溜溜的發縷緊緊攥在手裡。
他垂眸,冷眼看著自己帶著契約痕跡的手背、青筋畢露的手背、被少女烏發纏繞的手背,最終緩緩地鬆開手,任由少女的烏發從指縫間滑落。
作繭自縛。
腦海裡忽然出現這四個字。
今夜將裴遊魚的真正身世告訴她,原是為了獲取她的更多信任。
她偷偷去萬書閣找關於裴氏的記載,可能是察覺了什麼。與其讓她自己調查出真相,不如由他半真半假地告訴她。
但如今,他有些後悔。
若裴遊魚提出回家的要求,他該如何拒絕?
想到這裡,鄔念青垂眸,輕聲道:
“前塵若夢,阿魚把我的話當成真正的故事來聽吧,既然裴家舍棄了你,你也應該舍棄裴家。”
“裴家能舍棄你一次,就能舍棄你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一次是送到我這邊,那麼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會送到誰那裡呢?”
“如果遇上一個殘暴的,你會怎麼呢?”
鄔念青盯著麵色發白的裴遊魚,詭異地笑了笑,手指落到她的眼角。
“這雙眼睛很漂亮,就像寶石一樣,如果挖出來會怎麼樣呢?還會像寶石一樣嗎?”
帶著寒意的指尖摩-挲著眼角,緩緩下移,落到水潤的唇瓣。他不輕不重地按下,迫使裴遊魚露出牙齒。
“普通人會把珍珠做成手串,但對一些人來說,珍珠做成的手串過於無趣。阿魚你說,那些人會不會為了追求新奇,把美人的牙齒做成手串?”
鄔念青的指尖繼續下移,落到裴遊魚起伏的胸口,用力摁住心臟的位置。
“它在有力地跳動著,如果我再用力一點,它會停止跳動嗎?”
巨大的壓迫感從心上傳來,裴遊魚吐息艱難,顫抖著握住鄔念青的手,努力裝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道:
“我沒有記憶,裴家也不喜歡我。我看裴家人,就像看陌生人一樣;裴家人看我,估計也沒什麼好臉色。”
“怎麼想,我都不可能回裴家。”
“您在擔心什麼?”
溫熱的感覺透過手背傳來,鄔念青低頭凝視裴遊魚的手。
少女的指節纖長潔白,宛若脆弱的玉石。
這並不是一雙有力的手。
他可以輕易掙脫這雙手、輕易折斷這雙手。
心下稍安。
鄔念青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
雨已經停了。
春夜的寧靜再次歸來,明月皎皎,花影婆娑,銀霜滿地。
說起來,最近他有點奇怪,無論是與裴遊魚定下契約,還是今晚將裴遊魚的身世告訴她,這些都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好像是從元璿帶走裴遊魚開始的。
這位衡月仙尊,真是令人厭惡。
鄔念青眸光微冷,起身將裴遊魚抱回床榻,放下輕紗床幔,隔著一層床幔溫和道:
“時間不早了,我便不打擾阿魚睡覺了。”
離開時,他在香爐裡加了幾塊寧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