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疲憊地停下腳步,摘下麵具,吐息急促,對著巡衛司裡的人行了個禮,道:
“我是茫茫宗弟子,有一個陌生女人想抓走我,我懷疑她是拐子,請各位大人讓我暫且避一避,稍後我師尊會……”
“哐當——”
巡衛司的大門再次被打開,青衣婦人緩步而入,身後跟著十幾個護衛。
裴遊魚呼吸一滯,一種莫名的不安從心底升起。
她轉頭看向巡衛,焦急道:“就是他們。”
巡衛領頭強迫自己從裴遊魚的臉上移開目光,吩咐下屬替裴遊魚倒上一杯熱茶。
剩餘巡衛們拿起劍,將青衣婦人團團圍住。
青衣婦人毫不畏懼地上前一步,道:“大人莫要信了她的話,她這是李府的逃妾,我等奉命捉拿。”
巡衛領頭:“你說的是哪個李府?”
“桃都李氏。”
青衣婦人不假思索道。
巡衛領頭:“具體是哪位仙君?”
“李今墨,夕水仙君。她的賣身契以及相關文書在這兒,諸位可以仔細看看。”
巡衛領頭一邊接過文書,一邊示意下屬去聯係李今墨核實。不一會兒,李府那邊回應,說確實有一個妾室與情郎私奔了。
聽到李府那邊的回應,其餘巡衛們稍稍散開,給青衣婦人讓出一條路。
青衣婦人走到裴遊魚麵前,對著她伸出手,含笑道:“娘子何必弄得這般難堪。”
裴遊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她說的是假話,我是臨鉞仙君的弟子。你們若是不信,可以聯係臨鉞仙君核實。”
“是嗎?”
婦人輕笑,長指挑起裴遊魚的下頜,吐氣如蘭:
“你有茫茫宗弟子的令牌嗎?”
“你會茫茫宗的功法嗎?”
“你的名字在茫茫宗的名冊裡嗎?”
裴遊魚的麵色逐漸蒼白,那婦人移開手,轉身,對著巡衛領頭道:“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大人心裡恐怕已經有答案了吧。”
護衛領頭看向裴遊魚,不自覺放柔聲音:
“你能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嗎?”
“我去查四界簿,如果你真是良籍,即便你不是臨鉞仙君的弟子,我也不會讓他們帶走你的。”
“我叫裴遊魚。”
裴遊魚毫不猶豫道。
巡衛領頭皺了皺眉,轉身離去。
說完,她忽然愣住了,望著遠去的護衛領頭,手腳冰涼。
直到如今,她才發現一個恐怖的事情。
她沒有名字。
名字承載著父母對子女的期許,為什麼她叫裴遊魚,沒有特殊的寓意,僅僅因為她出身桃都裴家,是一條混血魚妖。
她不一定要叫裴遊魚,隻要彆人願意,喊她裴魚、裴紅魚、裴鯉、裴龍鯉、裴紅鯉都是可以的。
就像人們把劍術高超的修士稱為某劍仙、某劍尊,把以大刀為武器的有名修士稱為某大刀,把善於做桃酥的師傅稱為某桃酥一樣,裴遊魚隻是一個代稱。
不僅她可以叫做裴遊魚,其他任何一個生活在裴家地盤的魚妖都可以叫做裴遊魚。
這麼想來,前世在青雲界時,根本不用隱姓埋名。
她本來就是無名之人。
護衛領頭回來了,看著裴遊魚,眉心微蹙,冷聲道:“沒有叫裴遊魚的人。”
裴遊魚攥緊了拳,澀聲道:“臨鉞仙君那邊怎麼說?”
“沒有聯係上臨鉞仙君。不過,若是他的弟子丟了,我想他一定不會錯過任何消息,”巡衛領頭道,“而且,如果你真的是臨鉞仙君的弟子,怎麼會連令牌都沒有?”
說罷,他無奈地看向裴遊魚,目光中帶著幾分同情。
他也不願相信這位貌美少女是李府的逃妾,可是文書是真的、她沒有令牌是真的、找不到她的名籍也是真的……
他沒有辦法證明這位少女的身份。
“若你真是裴遊魚,怎麼會連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隻知道一個代稱?”
“你們還可以聯係其他人,聯係衡月仙尊、聯係明生師兄……”
裴遊魚還未說完,青衣婦人上前一步,用帕子堵住裴遊魚的口鼻,抱著她向外走去。
裴遊魚掙紮著,然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巡衛們讓出一條路,貔貅紋銅門緩緩合上,腦袋暈乎乎的,眼皮沉重,她看到巡衛領頭站在門內,略帶惋惜地望著她。
意識逐漸模糊,眼前的花燈拉成細長的絲線,耳畔喧鬨的人聲遙遠起來。
她感到無儘的疲倦。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會發生和前世一樣的事情嗎?
前世她到了拍賣會以後,被雲朝星的兄長雲朝月認出,為了替妹妹出氣,雲朝月買下她折辱,起先隻是打罵,後來打罵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索求。
再後來,雲朝月發現她有孕,以為孩子是他的,毫不手軟地給她灌了一碗絕子湯。
“你以為有了孩子就可以翻身了嗎?”
他坐在上首,單手托腮,冷冷地睨著她。
前世遇到了雲朝月,那麼今生又會遇到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