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霧籠罩的島上, 黑色的金屬溶液不斷流向海裡。
另一座海島上,一小撮逃出來的人穿著大褲衩、皺背心,雙手抱攏不停搓著兩肩驅寒,心有餘悸地望著對麵——被強光燈照亮的白霧裡, 湧動的黑色人影像魚群似的不斷往島外逃。
隻是逃著逃著, 人影就越變越細、越變越細, 最後像蒸氣一樣逸散在白霧裡。
“還好我跑得快,我剛逃上來,那條救命的小路就被衝垮了, 跟在我後麵的人不知道怎麼樣了……”
“死了唄,還能咋地。”
“你怎麼說話的?!”
“事實啊,你看現在還有人從那團霧裡衝出來嗎?”
“要是那個人死了就好了,我們就自由了……”
“誰帶了多的衣服借我穿穿, 沒被鬼霧弄死,我tm要先凍死了。”
“誒?那是什麼?”
報團取暖的人群一時被對岸的景象驚呆了,紛紛停止了摩擦生熱的動作, 揉了揉眼睛繼續看向對岸。
一支支閉合的蓮花不斷從汩汩流淌的金屬溶液裡冒出來, 從海島中心向外無限延伸。
原本昏暗的月光此刻像流水一樣傾注到島上,穿透白霧, 流轉在筆直修長的花葉上。
白霧聚攏, 凝出具象化的實體,張開半米長的大嘴,衝著閉合的花苞一口咬下去。
“噗。”
“噗噗噗。”
一陣風起,從海島東岸到西岸, 無窮無儘的蓮花一線開過去, 放出絲絲縷縷極淡的清香, 壓下了檸檬清醒又極具張力的香氣。
白霧形成的大嘴在咬上花瓣時瞬間被逼散, 重新化作遊龍似的水氣混入大霧裡。
全盛的蓮花在月下靜靜開了幾秒,突然,所有花瓣從花梗上脫落,懸浮在空氣裡。
遊離的白霧從花瓣邊緣開始一口一口啃食,無數邊緣光滑完整的盾形花瓣瞬間像被狗啃了一樣變得殘缺參差。
眼看著蓮花就要敗下陣來,隔岸圍觀的人群紛紛搓著手臂歎氣。
“我看這蓮花,不得行。”
“我也……”
“你們有沒有覺得,霧好像變淡了。”
“霧不僅變淡了,滿島亂淌那玩意兒也變淺了。”
蓮筆直修長的根莖深深下紮,根節裡縱行的通氣孔道密布在混沌汙濁的金屬溶液裡,不斷吸收具有強腐蝕性的溶液。
空氣裡,白霧腐蝕著花瓣,花瓣也消耗著白霧。
霧淡得很快,等最後一絲霧氣被消耗完畢後,海風吹過光禿禿的海島,沒有了建築,隻剩下滿島枯黃的葉柄筆直修長的立在風裡。
無數被蓮葉裹身、免遭海霧侵蝕的人從各處鑽出來,看了一眼夷為平地的海島、碎月搖晃的海麵,伸手撣掉身上失去生命力、迅速轉為乾枯的蓮葉,默默無言地抱在一起。
乾碎的蓮葉被海風裹挾著,吹到海麵上。
*
緊急強光燈在能源耗儘後自動熄滅,滿島的燈籠似乎覺得新開的島嶼更好玩,全都排著隊,拖著提竿,“噠噠噠噠”往對麵的海島上湧。
副實驗廠中心,三張大蓮葉像包荷葉雞一樣,將兩人裡三層外三層地裹起來。
蓮葉風乾破碎後,喬葉牽著小孩走出來,彎腰從地上撈了一柄燈杆攥在手裡,嘴上問著無關緊要的事,腳步不停的往實驗廠走。
“我叫喬葉,你叫什麼?”
“我叫三三,哥哥叫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