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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公府老爺殺人了”

馬車後連滾帶爬鑽出一個精瘦的男子,林如海未反應過來,登時冒出七八人將他的馬車團團圍住。

當中一人身穿暗紅團花織錦袍,腰間係著白杏色龍鳳紋銀絲腰帶,頭發一絲不亂,上帶鎏金冠,桃花眼灼灼,身材挺秀高頎,若不是此刻目露凶光,仿佛要吃人,堪堪能稱一句風流倜儻。

林如海凝眉,眸光閃爍,此人的樣貌與他記憶中某一個麵容重疊在一處。

正是前世把迎春定給孫家的賈赦,妻子的長兄,榮國府襲爵的一品將軍!

想必今日保齡侯府和榮國府一起出遊,怪不得賈敏會在車中。

此時蘇哲也下車,精瘦男子撲到跟兩人前,騰起一陣塵土,林如海杏色長衫衣擺上被抓出一團灰。

男子鼻涕眼淚糊做一團:“兩位公子,兩位大人,看在同為江南人士的情分上,救救小人啊!救命!”

林如海眉頭一皺,難不成是因為他這身衣裳與江南一帶學院常穿的學子衫款式相似,此人一眼就認出來。

不容男子分辨,賈赦左手邊腰子臉的家丁惡狠狠,伸腿就要踹:“張三,分明是你賣給我家老爺假貨,反賴我們老爺,你以為爺怕你?!”

“真要動起手來,大爺豈會讓你在這裡哭喪!也不看這是誰的地盤,狗撒尿還挑個地呢!”

果然是公府的下人,氣焰狂妄至極。

男子慌忙把懷中木匣打開,獻寶似的取出內裡一個天青鈞瓷罐子,向圍攏過來看熱鬨的人陳冤。

他哭得肩膀一縮一縮,配上瘦小的身形,蓬亂的頭發,還有沾滿灰塵的花臉,分外可憐。

“公府老爺妄想賴我寶貝,還辱我妻子,當真禽獸不如,小人……”

叫張三的男子唱念做打演的起勁,為證清白像要一頭碰死,林如海緩緩讓開位置,語氣淡漠。

“閣下是想以死明誌?還請莫要往我們的馬車撞。”

此言一出,張三嚎哭聲戛然而止,這讀書人怎麼和他想的不一樣,不是說這麼半大點的小書生,最古道熱腸,敢與權貴為敵的?

張三大張著嘴巴,吸一口氣,掩飾咳喘幾下,繼續哭。

“小人上有八十老母……”

蘇哲隨手拿著罐子看了一圈,隨手放進木匣。

刷的一聲,蘇公子抖開扇子,撲騰幾下,試圖趕開路上的飛灰,居高臨下,對自稱傳世珍寶的賣家咧嘴一笑:

“是啊,總要找個石頭撞得腦漿齊飛,方才像話。”

這哪是救命?

張三一顆心拔涼拔涼的,這次想來是逃不過。

不是說欽差大人要走這條街,如何還不見人?

林如海和蘇哲默契相視一眼,顯然蘇哲也是個識貨的人,這男子賣的就是假貨。

巧得很,鈞瓷雖然珍貴,偏生林如海家中就有幾個。

而張三賣的同款真品,正好在林家庫房裡。

“不過是江南窯口防的鈞瓷。”林如海麵上浮起淡淡笑容,唇角含著譏諷搖頭:“以假充真,也不知找點好貨。”

蘇哲又在旁添一把火,鈞瓷有價無市,這人行騙,少說也要有上千銀兩:“算上你從江南淘換的運費,配上錦盒襯著,我估摸……十兩銀子不能再多。”

張三沒想到,這兩個江南舉子模樣的人,竟是一唱一和拆他的台,見情況不妙,人群中有三五個自己的同夥,當即就想鑽進去人群企圖脫身。

賈赦帶的下人眼疾手快,隻得兩人就將張三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榮國府家丁七手八腳圍上,林如海慌忙攔住,轉而對賈赦作揖道:“既是坑蒙拐騙之徒,這位兄台,還請快些送官法辦,免得他又坑騙其它人。”

賈赦顯然沒聽進,心底暗道白麵書生不僅長著戲裡的模樣,做法也同戲文裡一般迂腐。

榮國府便是王法,這人有膽子鬨一出,累得他在眾人麵前出醜,隻是送官法辦,怎麼能解賈赦心頭之恨。

林如海看出來賈赦心頭不服,那幾個身量粗壯肥碩的家丁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多半是要把人先打個半死,才願意分出一絲半點心思,考慮送官。

王法,榮國府才是真正的王法!

正如薛蟠之流,也是仗勢欺人打死馮家兒子。

現在賈赦占著理,豈能輕易放過?

林如海輕咳一聲,提醒賈赦:“旁人不會管閣下買到贗品的冤屈,偏愛談論王公子弟欺男霸女的軼事罷了。”

賈赦見二人風姿,料定是江南排得上名號的讀書人,不然這廝不會上前求救,他最怕遇到讀書人說理。

這些人寫個什麼文章和詩詞散播出去,還得花錢打點。

賈赦擠出微笑作揖,拿出公府見客的禮節:“二位慧眼。”

蘇哲和林如海躬身作揖回禮。

舅兄現在還年輕,尚且刹得出幾分脾性。賈母調理孩子,在外的規矩總是還看得過眼。

這樣的狀況,也沒自報家門品階以權勢壓人,不然他一品將軍的頭銜,若要林如海和蘇哲跪拜他,也不算違背禮節。

不知情的圍觀路人,顯然已經把賈赦當成哪家公府的公子哥,姑且看個熱鬨。

林如海又勸到:“我們乃江南人士,碰巧能看出來,算不得慧眼,若兄台真要處置他,不如交給官府,有理有據,旁人也不能說你以榮國公府身份壓人。”

如果賈赦出事,賈母定然一通臭罵,賈敏跟著心憂,林如海見不得賈敏皺眉,能讓她少一分麻煩便是一分。

二人好心為自己解圍,清風兩袖,不故意巴結,頗有讀書人的剛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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