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小意思,灑灑水而已啦!”
林如海從未考過這麼痛快的試,等三場考完,還想再考幾天。
他見對麵那個貧家學子,連口熱水都喝不上,原本想要出點錢幫個忙。
不過是在考場中,他一片好心,將來要是有人無故攀扯,說他們作弊,平白無故生事,林如海隻能將好心暫時收起。
第三場一結束,他們這一排的四個巡考小吏都從林如海處賺到幾兩銀子。
送他出去的時候,那叫一個笑容滿麵,嘴兒甜。
“公子走好,公子必定金榜題名。”
林家太太見林如海全須全尾的考完,心裡總算踏實了。
“上一回考出來就病了一場,這一次也不能大意。”
林如海一到家,就被壓著讓大夫把脈,開安神藥,其實他除去有些腰酸背痛,其餘地方沒什麼不適。
林家太太原本要把兒子拘在家中療養幾日,但林如海頭一回對母親的熱情無福消受,況且一群丫鬟婆子上趕著要侍候自己。
林如海沒賈寶玉那個本事,做不到如此坦然。
第二天便借口要和同窗討論這一回的試題,早早就從家裡開溜,往城郊書院去。
常安和常吉就不懂了,這一場考試下來,很多學子元氣大傷,大爺巴巴這麼跑出來,能找到幾個人?
林如海果然又犯那個毛病了,帶著兩個小廝漫無目的在書院門口閒逛。
忽而有個麵色焦黃瘦高模樣的人攔住林如海,遞給他一個紙條。
林如海展開一看,竟是一份借據。
常安和常吉見他破衣爛衫,手和臉都是黑的,警惕的想要趕人。
“他是今次考試坐我對麵的學子,能在此遇見,也算緣分。”
兩個小廝才略放鬆精神,但仍是不敢大意。
林如海又問那瘦高個子:“這是什麼?”
那人顴骨很高,陳舊的衣衫掛在瘦骨嶙峋的肩頭,這一身衣裳穿了少說三日未洗,散發著一股子酸味。
他板板正正作揖:“在下家貧,今次得令堂襄助,一飯之恩,沒齒難忘,姑且立個字據,今後一定報答。”
母親在考場旁邊置辦屋子,確實與不少人方便,聽管家說,有好幾個一貧如洗的學子,林家都免費提供了食宿。
林如海笑笑:“誰都會遇到難處,若能幫到兄台,就是我母親的功德,閣下不必……”
那人垂著頭,十分固執的舉著手,就要林如海收下借條。
林如海微微眯眼,這人瘦高模樣,將來朝中似乎有這麼一號人,本著結個善緣的念頭,林如海愛心忽而泛濫:
“閣下如此堅持,在下便收下了,隻是數目太小,興許哪日就不記得,不如我再借你些銀兩,都是讀書人,我受家中蔭庇而已。”
瘦高個沉默片刻,居然點頭了,當下翻出紙筆,另寫一個字據。
林如海仔細看一眼他的名字,錢塘人士,朱謙。
他是什麼運氣,居然遇到了日後的鐵麵判官!!
這硬邦邦的處事調子,怪不得莫名熟悉。
朱謙當年查江南鹽稅和米稅,給林如海找了不小的麻煩。
林如海不愁此人不會還錢了,甚至有點後悔,不過借錢的話已經說出,他也不好意再要回來。
在常安和常吉驚訝的眼神裡,林如海打開自己的荷包,取出一張疊成小方塊的銀票,遞給那個破爛秀才。
林如海尷尬一笑:“我這兒還有一百兩,兄台要不要?”
鐵麵朱謙抱拳搖頭,臉色好像門板:“多謝兄台,一百兩已經足夠,在下今後必定連本帶利,一並償還。”
朱謙拿了銀票,垂首謝過,邁著長腿繼續匆匆趕路。
常安和常吉回過神,“大爺,人家給你一個條子,你就白白舍出去一百兩,沒準那是騙子呢!”
不過就是一百兩銀子,常吉又自顧自安慰道:“沒聽大爺說,做善事,積功德。”
林如海扶額看天。
銀子是小,若將來朱謙記著這一份情,不圖他有所報答,隻希望他能偶爾、些許的網開一麵,政績考核什麼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彆讓他這麼辛苦。
今日運氣不好,不宜出門,還是彆在外麵晃蕩了。
會試後三五日,許多學子陸續回到書院,先前消失幾天蘇哲也出現了。
林家和賈家已經合婚下定,蘇哲因為母親的關係,就有第一手的消息。
想不到林如海悶聲不響的竟然把婚事都定下了。
蘇哲:“我聽說你定親了?”
林如海坦然點頭:“正是。”
“怪不得考前如此刻苦,都不是尋常的你了。”
蘇哲像是忽而開悟,用扇子敲著手心,笑道:
“想來有人要金榜題名、洞房花燭,雙喜臨門了!”
林如海知道蘇哲沒個正形,又要拿自己開涮,敷衍的拱了拱手:“借蘇兄吉言。”
蘇哲歪歪腦袋:“那你意中人,如何是好?”
提到這個,林如海險些壓不住自己得意的笑容,一本正經端坐起來:“在下自然是和意中人定親,你說如何是好?”
蘇哲有一瞬間的驚訝,甚至忘記下一句要說什麼。
看來林如海在京中閒著的時候沒白逛,仔細回想賈府那幾位人物對林如海的態度,似乎一切有跡可循。
林如海也恭喜蘇哲:“倒是忘了恭喜蘇兄,就要做父親了。”
前兒蘇哲回去,就是因為他家那位夫人有喜,蘇哲的母親讓他回家住幾日。
蘇哲淡淡一笑,也敷衍拱手:“同喜同喜。”
他素來不太喜歡說家中事,閒話半日,才想起自己想和林如海說的正經事:“老頭子過幾日就到,這消息你知不知道?”
蘇哲不太高興的時候,喜歡私下裡叫蘇學士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