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林太太垂首笑道:“不瞞先生,這孩子自小生得弱,恐早定下衝了他,他父親也見他能讀書,原本想著這一科以後再議。”

老學究唇角揚不起來了,神情僵硬。

林如海這小子,當時居然能如此淡然將謊話信手拈來,誆騙他這個先生。

若不是當著林家父母的麵,蘇學士不好掃興,他真想大罵一聲林如海蠢貨。

眼看林家對和公府的姻親十分滿意,早已換過庚帖下定,當下說什麼都來不及,蘇學士隻能壓著一肚子的遺憾和火氣,往書院裡,找林如海算賬。

林如海見蘇學士沉著一張臉,親自來尋自己,登時就覺不妙。

想來自己還沒說不想去來年的會試,蘇學士就氣成這個樣子,大約也隻能為著那件事。

蘇學士雙手顫抖,指著林如海,恨鐵不成鋼:“你啊!你啊!你可知自己錯過了什麼?”

他的好學生林如海,自十一歲就正式拜在他門下,蘇學士看著他從一個稚氣柔弱的小童,長成如今的模樣。

大半年未見,林如海身量竄的高起來半個頭還多,身量仍舊是瘦,但並不弱,一雙眸子點漆如墨,神采光華,玉樹臨風,斷不為過。

蘇學士氣得狠了,若是林如海當時不自作主張編出那種話欺瞞自己,有黃大人的指點,明年高中榜首,如探囊取物。

蘇學士氣得眼眶發紅,林如海趕緊起身作揖,他明知夫子為何生氣,但是並不覺自己有錯。

“先前我怎麼教你的?讀書人不可重色,公府嬌娘聽起來名頭是好,但我想不到,想不到!

我的得意門生,竟是能編出謊話欺瞞。那黃家的女兒尚且不差,她家能給你的前程,豈是公府能給你的?”

蘇學士從來沒將話語說的如此直白過,林如海一時有些失望,但又不得不佩服蘇哲。

他身在蘇家多年,故而將家中之人看得到更為通透。

林如海對賈敏,乃是前世的夫妻情誼,見先生將自己劃入貪色之徒,又對賈敏話語間有所鄙夷。

“學生非是貪色之徒,賈氏之女將來是學生妻子,還請先生,莫要辱沒。婚姻之事,學生隻想找個妻子琴瑟和鳴,和和美美過日子,何須牽扯那些,愧對先生,讓您操心。”

蘇學士被林如海這麼一說,更顯得自己的操持像個笑話,看著眼底一片澄澈天真的林如海,冷笑道:

“琴瑟和鳴?那些勳貴人家,在聖上跟前尚且小心翼翼,等你眼看著那些不如你的人,飛黃騰踏,在你之上時,隻願你不要後悔。”

蘇學士繼續冷哼一聲:“讀書是修身治國,但你若連個位置和名分都無,空有滿身本領,又有何用?”

若不是擔心老先生當場氣得厥過去,林如海真想立時就告訴他,什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罪,他上輩子受過了。

他還就是老師眼中,隻想關著門過小日子,優哉遊哉的無用之徒。

考慮到先生的身子,林如海閉嘴了。

蘇學士罵過一回,氣憤的甩甩袖子走人。

林如海談不上的生氣,先生謀的這條路,乃是可以保障學生飛黃騰踏,自己也能名利雙收的‘正道’,鬆林書院裡的讀書人,十有八九都是衝著此事而來。

若是落在他們眼中,必然也要譏諷林如海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識抬舉的。

林如海歎一口氣,將箱子角幾本發潮的書拿出來,準備趁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曬一曬。

過得半晌,蘇哲抱著幾卷書從外麵進來。

見林如海落魄模樣,就知他被訓斥了。

在林如海旁邊坐下,與他一起把受潮的書抖開。

“老頭子必定是因為黃家的婚事訓斥你了,對也不對?”

林如海垂睫點頭:“蘇兄料事如神。”

蘇哲輕笑一聲,“何止林兄被訓,就連我母親也被老頭子念過幾遭。”

隨即又拍拍林如海的肩膀,安慰他。

“莫要放在心上,他們也不是頭一遭喜歡在人姻親上做文章了。”

顯然,還有一個受害者就是蘇哲。

林如海隻被一陣排揎,娘子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賈敏,蘇哲心愛的表妹,卻已長眠九泉,天人永隔。

林如海也輕歎一口氣。

“你說的對,先生必定要我明年會試。”

隻有蘇學士,林如海倒是不懼,但蘇學士多半會發動林家父母一起上陣。

蘇哲把書隨手攤開,又道:

“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年紀輕輕的,做什麼官?李太白二十多歲還在各處遊曆呢!”

蘇哲無所謂的笑笑,給他出了個‘妙計’:“他要你去你就去,上京中可以見你意中人,至於會試之流,有的是法子不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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