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巡過,落滿顫顫巍巍的枝頭,清脆的鳥啼聲不時響起在沉寂的院落中,隨著一道沉重的步伐邁進,枝頭的鳥兒驚的瞬間四處飛散。
擦拭著滿是汙垢的雙手,待桃兒走進屋裡時,隻見自家主子正在繡著新花樣,靜瑟柔美,好似畫裡出來的姑娘。
“她們讓你做了甚?”
須臾,屋裡突然響起一道沉靜的聲音,桃兒臉色有些閃躲,連忙把雙手藏到身後,支支吾吾道:“就……就是搬些花罷了,天不早了,奴婢這就去打水給您沐浴。”
“過來。”
腳步一頓,桃兒睜著眼神色有些緊繃,卻也不敢違抗,隻得挪動腳步慢慢移了過去,身子有些僵硬。
她發白的衣裳已經縫補了好幾回,此時上麵全是汙垢,也不知沾染了什麼,楚湫放下手中的繡活,抬手拉過她不願伸出的手腕,隻見其掌心已經血肉模糊,擦破了好一大塊皮,正往外滲著絲絲血漬,混合著那些淤泥一起。
“主……主子,奴婢……無事。”桃兒縮了縮手,可也不知主子哪來的力氣,握的她極緊。
禦藥房的藥價值非凡,絕非她們能消耗起的,不管生了什麼病,受了什麼痛也隻能活生生挨著,這點小傷不過是常事,宮裡頭人心扭曲小宮女的命是最不值錢的。
楚湫拿過自己繡帕,輕輕替她擦拭著那些血漬,隻聽桃兒“嘶”的一聲似有痛楚,她垂著眸,聲音清淡,“這世間之事本就是千變萬化,受的苦多了,才知人心冷暖,你無需覺得委屈,隻需記住曾踐踏過你的人,來日總會讓你還回去的。”
桃兒眨著眼一臉懵懂,不是特彆理解她的意思,皇上不寵幸後宮妃嬪,她們又沒有家世如何能出的了頭。
“對了,奴婢先前在玉嬪娘娘那搬花時聽到一個消息,皇上居然看中了雲妃娘娘身邊的春杏,那春杏生的也不是多貌美,不知皇上是如何想的,如今闔宮上下都傳遍了,就連玉嬪娘娘也在宮裡生了好大一頓氣。”
說到這,桃兒剩下戛然而止,楚湫淡淡的掃了她眼,也知大概就是如此,玉嬪便拿她來撒氣吧。
不過赫連策絕不會輕易看上一個宮女,其中必定有隱情。
“桃兒姑娘,桃兒姑娘。”
屋外突然傳來一道叫喚聲,桃兒一愣,連忙走了出去,隻見一個身著乾清宮太監服飾的公公立在院中,桃兒瞬間有些慌了,這……這可是乾清宮的人。
看到人出來,那個公公立馬上前一步,熱切的笑道:“皇上傳你過去一趟,還請桃兒姑娘隨咱家來。”
話落,不說外麵的桃兒,就連屋裡的楚湫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不多時,隻見桃兒突然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滿麵驚慌失措,似乎連話都要說不出了。
楚湫皺皺眉,突然對她招招手,伏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後者愣了愣,連忙點著頭離開了。
來到這皇宮,桃兒最多也隻敢遠遠望著那些娘娘的宮殿,每頓有碗飯吃已經成了她最大的追求,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見到聖上,從聽雪軒到乾清宮這一路,她承受了太多羨慕嫉妒的目光,哪怕到了乾清宮她也是迷迷糊糊回不過神。
可是待看到那守衛森嚴的乾清宮時,她雙腿就不自覺發軟,更彆提進了內殿,還未看的那抹明黃,整個人就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就連心跳仿佛都要停止。
看著這個模樣平平的宮女,王公公甩了下拂塵,突然遞過去一方繡帕,“這可是你繡的?”
視線中印出一方繡著荷花的繡帕,桃兒滿頭冷汗連聲也不敢出,可是一想到主子的交代,突然連忙搖頭,“這……這是奴婢在宮中撿到的,見……見繡工不錯……便留在身上,誰……誰知被春杏姐姐拿了去。”
“是嗎?”王公公皺著眉神色不對。
桃兒幾乎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腦中猶如一團漿糊,直到一道毫無溫度的聲音頓時傳入耳中,“處理了。”
“來人!”
王公公聲音一厲,霎那間,幾個禦林軍頓時走了進來,他立馬冷冷掃過地上瑟瑟發抖的人,“拖下去,五馬分屍!”
雙臂突然被人拽住,桃兒嚇得神魂俱失,猛地抬頭看向那抹明黃的身影,慌亂無錯的喊道:“是……是奴婢主子繡的!”
男人眼角一瞥,眸中閃過一絲微光,手心微緊。
——
酉時時分天邊灑下最後幾抹餘暉,冷清院落越發蕭條,一名身影纖細的女子似正在晾衣物,額前冒著細汗,隨著一陣陣腳步聲突然傳來,她隻得順勢望去。
破舊的院子讓人根本就不想踏足,玉嬪掩著口鼻掃量一圈,目光忽然落在院中那抹身影上,忍不住譏笑一聲,“真是世事難料,昨日的奴婢今日卻成了主子,可昨日的主子卻過的比奴婢還不如,真是讓人唏噓。”
“可不是嘛,沒想到桃兒那個死……那個丫頭居然能得聖上青眼,也不知走了什麼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