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隻有那一點點機關嗎?”林諾反問996。
柔貴妃這一胎全後宮都盯著。
又不是隻有封桀一個。
她當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所以在得知柔貴妃懷孕之後,她就和柔貴妃交代好了。
整個柔貴妃的寢宮,隻有臥室和臥室之外的幾處地方,柔貴妃可以活動。
而這幾處地方全部都被安上了密密麻麻的機關。
就是柔貴妃的貼身宮女紅袖,一不下心也會挨一刀。
柔貴妃每次和周喆見麵都是在另一個房間,周喆離開後,柔貴妃就回去。
封桀算運氣好了。
她留著封桀那張臉和那條命還有用,所以沒下死手。
否則,光是那粉末,就足以讓他死。
不然呆在後宮裡這麼無聊的時光,她在乾什麼呢?
真繡花嗎?
不。
她在做化學實驗。
封桀那種人,前世能肆無忌憚的傷害原身和她的家人,仗著的不外乎就是原身一家在明,封桀在暗。
沒人懷疑過他罷了。
現在她在暗,封桀在明。
局麵就逆轉了。
林諾伸伸懶腰,暗戳戳陰人的感覺真爽。
讓她想起了剛開始打遊戲那兩年,那時候她最喜歡埋伏在草叢裡,專□□槍搗亂了。
許多人死了,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瘋狂罵娘。
損,但是暗爽。
封桀背上三個黑窟窿還沒處理好,周喆聽聞柔貴妃宮裡遇刺,瞬間腦補了一大堆宮鬥,心疼壞了,立刻給柔貴妃大加賞賜,一時之間柔貴妃恩寵無限。
封桀背上的傷不打緊,更可怕的是腳腕上被捕獸夾弄出的傷口。
也不知道這捕獸夾上是被抹上了什麼東西。
滋滋的冒著白煙。
空氣中彌漫著肉被燒焦的味道。
一晚上了,封桀是怎麼處理都不行。
金創藥沒作用,反而更疼。
用水,不行,一上水反而燒得更厲害。
封桀疼得臉都青了。
方詢想儘辦法的想從宮外找藥,然而林諾借探望柔貴妃的機會和皇帝要了旨意。
全宮上下加強戒備,嚴格徹查,尤其是進出的宮門口,不允許出現任何陌生麵孔。
禁衛軍巡邏間隔時間縮短一半,禦藥房每一種藥材的去向都必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方詢想要帶藥進宮,那是不可能的。
於是,封桀隻能硬熬。
偏偏這時,圍場狩獵開始了。
周喆非常興奮的要帶著封桀一起去。
封桀能說啥。
他總不能說我想殺了你兒子,現在受了傷,不能陪你去了吧?
封桀隻能咬著牙答應。
林諾也讓周喆下旨陪同。
出發那一天,林諾身穿騎馬裝坐在轎攆上。
馬車在禁衛軍的護送下慢悠悠的出發。
林諾打開簾子想看一看古時繁華的京城,沒想到一打開就和林家二郎林效對了個正著。
兩個人看著彼此的目光都相當一言難儘。
林效騎在高頭大馬上,身穿黑色鎧甲,一臉剛毅忠誠。
林諾問996:“不是撤了他的官職了嗎?”
996:“我剛查了一下,林效想戴罪立功,特意求了以前的師父,禁衛軍大統領把他帶上了。”
林諾:“……”
林諾正沉默著,林效騎著高頭大馬來到林諾車旁,敲了敲車窗。
林諾掀開簾子,“有事?”
“太後娘娘,聽說此次外出狩獵,您是主動請旨隨行的?”
“你看。”
林諾不想聽他扯什麼女子本分,不要僭越,指著碧空如洗的藍天說:“那有一隻對哀家不敬的烏鴉。”
林效抬頭看過去。
嗯。
天空很藍,很乾淨。
啥也沒有。
“臣什麼也沒看到。”
林諾笑:“那隻烏鴉對哀家不敬,所以讓哀家給射了下來,燉了,你當然什麼都看不到了。”
說完,林諾放下了簾子。
這種封建時代,不僅女人被洗腦馴化成了男人的附屬品。
男人也被洗腦馴化成了皇權的附屬品。
沒意思透了。
林效:“……”
姐姐如今怎麼變得如此粗魯不通禮儀規矩?
林效狠狠的皺了皺眉頭,又敲了敲馬車。
琳琅打開簾子,笑道:“林侍衛,縱然你是太後娘娘的娘家人,但是太後娘娘畢竟是太後,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無詔打擾太後娘娘休息,是何用意?”
琳琅警告道:“林侍衛,你不過一介侍衛,娘娘是當今皇上的母親,請你注意體統規矩,不要僭越太過,否則娘娘也隻能依法辦事了。”
林效心頭一顫,“姐姐……”
嗬。
現在知道她是姐姐了?
教訓她的時候不是理很正,規矩很多,很威武嗎?
林諾淡淡的聲音從簾子後傳來,“林侍衛,哀家是太後,不隻是你的姐姐。”
林效不敢在搭話了,隻能退到隊伍後麵。
他心裡悶悶的,隻覺得林諾太不識好歹。
他提醒林諾也是為了她好啊。
現在朝堂內外對太後最近出格的行為已經有不少不滿的流言了。
就連林家都受到了彈劾。
父親不堪壓力上書呈情,言及自己教女無方,有違法度,請皇上責罰,並整肅後宮。
當日,上奏的折子就被批準了。
父親貶官一級,罰奉一年。
很明顯皇上對太後的不滿已經到了臨界點。
偏偏太後還一無所知的作天作地。
林效不敢想繼續下去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
他也是擔心姐姐啊。
不知道最近周喆天天在溫柔鄉裡醉生夢死,所有奏折包括林父被貶官那份都是林諾批的的林效一顆心,七上八下,亂七八糟。
馬車慢悠悠的前進,終於在臨近中午的時候到了獵場。
林諾在琳琅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
周喆興奮的四處看著。
封桀從馬上小心翼翼的下來,然後一聲悶哼。
那張臉。
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那腳腕啊,血水都滲了出來。
偏偏周喆一無所知的過來拉著他,“看,封桀,那裡有梅花鹿。”
周喆抓著他的衣袖,“封桀,我聽說你的箭術很好,一會兒你射一隻梅花鹿給我好不好?”
“還是算了。”
想了想,周喆又否定了自己的說辭,“梅花鹿那麼可愛,我們抓活的吧,彆弄傷他了。”
封桀低頭寵溺的一笑,“都行,隨你。”
林效在隊伍的末尾,聽不清周喆和封桀在說些什麼,隻覺得帝皇和這位封國質子關係太親昵了一些,看著有點奇怪。
但是帝皇威嚴,他也不敢擅自揣度周喆的心思。
周喆是破綻百出,林諾倒是操碎了心,林諾咳嗽了兩聲,提醒道:“皇帝,哀家是如何教你的?身為帝皇,要沉穩,做天下人的表率。”
周喆訕訕的放下封桀的衣袖。
“朕知道了。”
林諾掃了一眼封桀的腳腕,抿唇一笑,“皇帝,陪哀家走走。”
“是,母後。”
周喆亦步亦趨的跟著林諾。
作為周喆的貼身護衛,封桀也隻能跟著。
狩獵嘛,當然都是山路。
林諾專挑那不好走的路走。
這邊更崎嶇,上。
那邊石頭最多,繼續上。
林諾一邊走一邊拉著周喆說話。
說的都是廢話。
什麼皇帝要勤政愛民,皇帝要體恤民勤。
皇帝要克己自身,多多為百姓謀福利。
皇帝不要因為哀家是林家出身就對林家格外寬待。
欸?
周喆納悶的看著林諾。
林諾微微一笑,“皇帝是不是以為哀家曾經是林家的女兒,所以一心要為林家謀福利。”
不用回答,周喆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林諾也料到了。
畢竟許多電視劇都是這麼寫的。
家族榮耀集於後宮女兒一身。
後宮的女人鬥,是為了家族。
活,也是為了家族。
家族興盛,後宮女兒則榮寵不斷。
家族衰敗,後宮女兒也將一損俱損。
每個人都不能脫離家族單獨存在。
但是,也有例外的不是嗎?
林諾擺出一臉我是天下第一大公無私天下第一正直的太後的表情,“皇帝,哀家已經嫁給先帝,就是先帝的人。哀家先是先帝的皇後,再是你的母後,最後才是林家的女兒。”
林諾板著一張教導主任不苟言笑的臉說道:“哀家是皇帝的母後,亦是皇帝的臣子,整個林家都是皇帝的臣子。所以在哀家心裡,大周,大周百姓和皇帝才是最重要的。皇帝,不管發生什麼,哀家都會永遠站在你這邊。”
好忠誠。
好正直。
這就是從電視劇裡走出來的,那種一心護佑天下,守護江山,保護兒子的好太後吧。
周喆感動了。
他以後還十分懼怕太後。
其實現在想想,太後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無非就是提醒他要當一個好皇帝,不要耽於逸樂,後宮要雨露均沾。
這些本來就是太後的職責啊。
雖然嚴苛,但是不失為一個好母親。
而且,他還聽說,前不久在他和慎貴妃顛鸞倒鳳不知人間為何物的時候,太後幫他處理奏折,還貶了自己父親的官位。
如此無私,如此偉大。
周喆為自己以前的不識好人心而自責。
若是他沒有穿越到帝皇周喆的身上,有這樣深明大義的太後,絕對是帝皇周喆創建太平盛世的一大助力啊。
周喆深深的反省。
周喆反省他的,林諾也不吵他。
反正這塊地界是上坡路。
碎石還多。
光是站著都累。
何況封桀的腳腕還傷著。
林諾餘光掃過去,血好像流得更多了欸。
林諾問996:“你說,如果封桀變成了一個xing無能的瘸子,周喆還能死心塌地的愛上他嗎?”
996:“乾嘛問這個?”
林諾:“好奇啊。”
996:“我不知道。”
林諾:“我覺得應該會。”
996:“為什麼?你又沒談過戀愛,不對,你還好意思吐槽周喆,你特麼不也是個母胎單身?”
林諾:“……不一樣,好嗎?”
996:“哪裡不一樣?”
林諾:“我大學的時候有人向我告白過,我,有人喜歡,宅男周喆沒人喜歡。”
996:“你怎麼知道宅男周喆沒有被人告白過?你又沒接收他的記憶,萬一他有呢?說白了,你們兩都屬於戀愛白癡。”
林諾:“……”
這個996的嘴是越來越損了。
林諾哼哼:“我人品比他好。”
996:“周喆也覺得自己人品很好,例如,關心小動物,看不得彆人受傷。”
林諾:“我把人命當人命,周喆隻把自己和封桀的命當命。”
996:“這個很重要?”
林諾:“這是底線問題。知道什麼是底線嗎?底線就是永遠不能退一步的東西,寧死不能退,半步都不行。”
996:“說得是呢。”
等等,不對。
被宿主繞暈了。
特麼底線原則人品跟談戀愛有個屁的關係了。
扯什麼淡呢!
說白了你不還是個母胎單身嗎?
996默默的鄙視林諾。
太陽當空曬。
腳腕流的血凝結了。
封桀疼得冷汗直冒,中衣都濕透了。
他雙手背在身後,死死的攥緊了拳頭。
林諾默默的數數:“三、二,一……倒……”
熱風一吹。
什麼都沒發生。
烏鴉在頭頂嘎嘎的叫著。
996:“……”
讓你裝逼,這下翻車了吧?
林諾:“……”
砰!
封桀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周喆嚇了一跳,連忙叫人。
林效一看,這是個在皇上麵前表現的好機會,三步並兩步,搶先上場,背起封桀就和皇上往營帳方向跑。
996:“……”
林諾:“……”
這叫啥?
救仇人?
二十七八的人了,兒子都有了,還跟愣頭青一樣搶芝麻綠豆的功勞?
眼光能不能放長遠一點?
算了。
等原身回來。
如果原身能在身體扛不住去世之前回來的話。
讓原身好好教育一下她的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吧。
既然被折騰的人已經暈倒了,林諾也回營帳休息了。
營帳內,封桀死死的鎖著眉心,周喆焦急萬分。
“太醫呢?”
周喆壓著怒氣喊道:“太醫怎麼還不來?”
福如海說道:“皇上,小路子已經去叫王太醫了,相信很快就會回來。”
“廢物。”
周喆罵了一句,手放在封桀的額頭。
好燙。
他發燒了。
周喆拿起濕毛巾剛要放在封桀的額頭上,封桀警惕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此刻完全沒有了往常的淩厲,脆弱的仿佛一頭受傷的野獸。
他抓著周喆的手微微發抖,目光微微有些渙散。
周喆反手握住他的手,“封桀,是我,周喆。”
封桀的瞳孔慢慢放大。
須臾,他躺回床上。
手背搭在眼睛上。
他不想讓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麵。
封桀淡淡的說:“剛才做了個噩夢,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聞言,周喆感覺整顆心臟被一張大網籠住,瘋狂的收緊,讓他整個人呼吸不過來。
封桀的童年。
沒有誰比他更了解了。
封桀的母妃並不受寵,後來還因罪被封國太後賜毒酒而死。
封桀和他的哥哥從小生活在冷宮之中,受儘人情冷暖。
封桀是親看在母妃死在他麵前的。
那時他才六歲。
母妃死前抱著他,告訴他去找舅舅。
他去了。
看到的卻是母家一族在火海中喪命。
從此,他的世界隻有他和哥哥。
兩個人相依為命,夾縫求存,好不容易哥哥拚儘全力贏得了封國老皇帝的一點好感,以為兩個人的苦難迎來了曙光。
哥哥又被林家三郎,神勇小將軍斬殺在沙場。
封桀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然後,封國被周國吞並半壁江山,戰敗投降求和,封桀被送來周朝為質。
孤身一人在一個陌生的國度為質。
身上還背負著投降的名頭。
周朝皇宮之中又有誰能看得起這樣的人?
“封桀,不要怕。”
周喆俯身依偎在他胸前,“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傷。”
天子的心疼。
那個天下至尊在心疼他。
封桀心臟狠狠的跳了一下。
這個人,他要拿他怎麼辦?
明明是個沒良心的人,卻總是讓他無可奈何。
這時,福如海在帳外說道:“皇上,王太醫來了。”
周喆剛要讓王太醫進來,封桀拉住他,“不要。”
“你在發燒,要看大夫。”
周喆軟聲說道:“不要任性。”
封桀凝視著小皇帝的眼睛,突然想賭一次。
看看,在這位九五至尊的眼裡,到底是他重要,還是他後宮的那位妃嬪肚子裡的孩子重要。
封桀坐起來,解開腳上包的厚厚的紗布。
傷口已經灌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