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諾循聲走過去。
三個小太監對著一團黑色的東西使勁的踹。
一旁站著一個穿著首領服的太監。
首領太監提著燈,臉色極其難看。
林諾開口問道:“怎麼回事?”
“誰在這多管閒事?”
首領太監將紅色的燈籠舉起來,一看到林諾的臉,立馬臉上大變的跪下,“奴才給太後娘娘請安。”
太後娘娘?
那三個小太監也立刻跟著跪下。
林諾掃了一眼那蜷縮在地上小太監,淡淡的問道:“何故在此打人?”
首領太監說道:“回太後,不是奴才們欺負人,實在是這個小太監太不懂規矩了。今夜輪到這小太監當值倒恭桶,迎頭就撞了慎貴妃的貼身宮女貼香,讓他道歉,他還頂嘴。奴才這才讓人教訓他一頓。”
“既然已經教訓過了就算了。”
林諾借著首領太監手裡燈籠的餘光,看向那個小太監,十五六的模樣,又瘦又小,在現代也不過就是個初中生。
在這個朝代卻已經淨身進宮了。
那小太監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蜷縮著身子小聲的抽泣著,模樣甚是可憐。
林諾心下不忍,說道:“哀家今夜想清淨一下,不要在這裡吵鬨。”
“是,太後娘娘。”
四個太監跪地磕頭,然後慢慢後退離開。
林諾走到那小太監身邊,“還能起來嗎?”
小太監身子發著抖,掙紮了幾下,試圖想站起來,卻站不起來。
也是靠近了,林諾才發現,小太監腹部在流血。
林諾伸手去扶他。
小太監害怕的往後縮,“太後娘娘,奴才是負責恭桶的,又臟又臭,不敢臟了您的手。”
林諾無奈。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
人命太賤。
隻有貴族的命是命。
剛好,琳琅帶著從禦膳廚房偷來的食材回來了,她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匆忙跑過來,“太後娘娘,您沒事吧?”
“沒事。”
林諾伸手接過琳琅手裡的食材,讓琳琅把小太監扶起來,順便去太醫院問問當值的太醫有沒有藥。
太監身份低微。
太醫院的太醫估計是不願意給太監看病的。
琳琅點頭扶著小太監離開。
林諾拿出食材愉快的開啟了燒烤之旅。
第二日,柔貴妃送周喆去上朝。
滿宮上下看著她和周喆一起從太後寢宮出來。
就連彤史都記了下來。
慎貴妃是真坐不住了。
特麼的誰都能得到皇上的寵幸,就她一個被關在宮裡反省。
這葷吃多了,周喆也有些受不住,連禦膳房送來的滋補湯藥都喝得勤了。
周喆決定緩一緩。
下朝後,周喆按照太醫的吩咐,來到禦花園的鵝卵石上赤腳走路。
封桀黑著一張臉站在一旁,“小心腎虧。”
周喆腳下一軟,差點摔著。
“咳咳。”他尷尬的咳嗽了兩聲,揮手讓其他人退下。
他擺出一副極度認真的表情看著封桀,“封桀,朕是皇帝,後宮妃嬪都是我老婆,你明白嗎?”
周喆拚命的眨眼暗示。
他是直男,直男。
不要在他一個直男身上浪費時間。
愛上一個直男是沒有結果的。
封桀眸光暗沉,眼底波濤湧動。
他是真恨啊。
也是真愛啊。
真想把眼前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小皇帝綁起來,關在地下室裡,讓他永生永世隻屬於他一個人。
封桀的眼神太可怕了。
周喆更害怕了。
他下意識的就後退,哪裡能想到身後有一個格外大又格外尖的鵝卵石。
“好疼。”
他輕呼一聲,一下跳進了封桀的懷裡。
封桀抱著他,滑膩的絲綢質感加上淡淡的龍涎香,讓他真想就在此時此地要了這個人。
才剛暗示要保持距離,自己就投懷送抱,周喆很是尷尬的想下來,結果封桀將他抱得更緊,他咬牙切齒的對這個沒良心的小皇帝說道:“你要是再敢動一下,信不信我現在吻死你。”
周喆不敢動了。
他長長的睫毛垂下,聲音軟軟糯糯,“封桀,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不好。”
封桀抱著周喆大步流星的朝偏僻的地方走去。
那裡假山林立,稍微挑一挑角度,就猶如在無人之境。
封桀將周喆壓在假山之後,冰冷的大手撫摸著周喆消瘦的臉龐。
一想到這樣的消瘦是因為縱yu過度,封桀瞬間暴怒掐住周喆的脖子。
“封、封桀,彆這樣,我怕……”
“你也知道害怕?”
封桀在他脖子上留下一個狠狠的牙印,“周喆,在我心裡,你不是大周的皇帝,你是屬於我一個人的男人,明白嗎?”
“我……”
嘶——
尼瑪,封桀是屬狗的嗎?
又咬了他一下。
血腥味在封桀的口腔內彌漫開來。
他要這個男人。
現在就要。
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
他要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帝皇,這位讓無數國主膽戰心驚的九五至尊,雌伏於他的身下。
“封……”
周喆腰肢發軟,頭腦發昏。
他隻覺得封桀突然化身成了狼,在失控的邊沿不斷進攻。
他仿佛看見凶猛的狼王站在草原之上,巡視著它的領土。
它是那麼高大,那麼勇猛,那麼強壯。
這是它的領土,是它的天下。
它將馳騁其中,撕碎所有的獵物。
“封……桀……”
獵物在哀嚎,發出求饒的聲音。
突然,凶猛的狼停了下來。
那草原上草叢是那麼的高,宛如最高點的浪濤。
草叢拂過狼王身上密集的毛。
在狼王錯愕的神情中,風停了。
草原死一般安靜。
封桀臉上充滿了震驚,難以置信,錯愕,懷疑。
怎麼會?
明明他瘋了一般想要眼前的人,可是卻沒有辦法撼動分毫。
周喆還是嗚嗚的叫著。
他身體燥熱。
衣衫淩亂。
漂亮的眼睛盈滿了水霧。
“封桀,饒了我,饒了我。”
“好,今天且饒了你。”
封桀說完,冷著一張臉逃也似的跑了,隻留下周喆一人背靠著假山,借由假山支撐著他軟弱的身子。
春日暖陽,但是空氣中還是帶著濕冷的氣息。
給予溫暖的人走了,光滑luo露的背緊貼著冰冷的山石。
冷風一吹。
好冷。
周喆不由得委屈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麼。
明明劫後餘生應該高興。
可是就是委屈。
是封桀把他弄成了這樣,卻又什麼都不管,自己一個人走了。
這個男人不體貼也不溫柔。
周喆整理好衣衫,從假山後出來。
“哼!”
他一腳踢在假山上,“我看你根本不是喜歡我,就是故意耍我!”
周喆悶悶不樂的往前走。
忽然,琴聲悠悠,如泣如訴。
哀怨的思念動人。
周喆不由自主的就跟著琴聲走了過去。
慎貴妃穿著低齡衣服,坐在宮殿內一顆杏花樹下彈琴。
她一邊彈琴一邊唱歌。
歌聲婉轉,憂傷。
淚水含在眼中久久不落。
美人垂淚,多麼惹人憐惜。
周喆走過去,問:“何故哀傷?”
慎貴妃見到周喆,那含著的淚水恰到好處的落下,眉目傳情,此時無聲勝有聲。
不多時,慎貴妃牽著周喆往屋內走。
周喆也不反抗。
哼。
封桀不是喜歡耍他嗎?
他偏要告訴封桀,他一點也沒上當。
他好的很。
根本沒把他的告白當真!
與此同時,封桀痛苦的砸牆。
他不信!
事關男人的尊嚴。
他怎麼能在關鍵時候掉鏈子?
明明差一點,差一點就可以讓小皇帝臣服於他了!
封桀叫來了方詢,讓方詢偷偷去找個大夫送進宮來。
方詢不愧為金牌護衛,他十分細心的問:“主子,請問是哪方麵的大夫?”
封桀的臉更黑了。
去你媽的。
有什麼好問的?
封桀冷冷的說:“各方麵的。”
方詢:“京城大夫擅長者各不相同,還請主子明示。”
封桀捏緊了拳頭,“隨、便!”
主子明顯心情很差。
方詢不敢問了,悄咪咪退下。
透過996知道一切的林諾。
哈哈哈哈。
她叉腰對天笑。
心情格外愉悅。
可怎麼辦呢?
老攻不能讓周喆滿意了。
周喆又是一個極其耽於享受的人。
哦謔謔謔。
封桀現在肯定瘋了一樣的想證明自己。
奈何硬件不行。
以後,他一邊愛著,一邊又不行。
一邊痛著,一邊隻能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奔赴一個又一個女人的懷抱。
然後後宮接二連三的喜孕連連。
光是想想都覺得封桀的心很痛呢。
這種痛大概跟心被放在油鍋裡煎了正麵,煎反麵一樣難受吧。
琳琅見林諾心情好極了,笑著說:“太後娘娘,是有什麼好事嗎?奴婢很久沒見到您這麼開心了。”
“沒有啊。”
林諾努力把臉上的幸災樂禍憋回去,“主要是今天天氣很好,天氣好,人的心情就好。”
琳琅溫柔的笑著,沒有拆穿林諾。
過了一會兒,林諾說道:“慎貴妃禁足反省也挺久的了,哀家估摸著她應該已經知錯了,過一會兒你傳哀家的旨意,放她出來。”
“是,太後。”
兩人正說著話,柳葉進來回稟:“太後娘娘,林統領回來了。”
原身的這個弟弟帶兵去救林家大郎終於回來了。
沒哀樂,沒哭聲。
規規矩矩,不緊不慢的通報。
看來,大郎已經沒事了。
林諾:“請他進來。”
過了一會兒,林校走了進來,“臣拜見太後娘娘。”
“免禮。”
林諾坐著問道:“二郎,大郎那邊可是無事了?”
林校麵露喜色的說道:“幸得上天保佑,臣帶兵趕到時,賊人剛剛動手,大哥也隻傷了一條胳膊,並無大礙。那賊人埋伏的地方入口寬,出口窄,乃是一條險道,隻要過了這一段路,都是大路,沒有可動手的時機。太後娘娘大可放心,此次賑災之行,大哥必定安然無恙。”
“如此,哀家便可放心了。”
原身也可以放心了。
林諾笑了笑,“幸苦二郎了。”
“不辛苦,救助兄長,是臣該做的。”
林諾問道:“埋伏的人查清楚了嗎?是誰派去的?”
林校低頭,一臉思考狀,沒說話。
林諾以為還沒查清,於是說道:“能找到最準確的埋伏地點,又能讓經驗豐富的大郎栽跟頭,這夥人想必不是一般的土匪大盜。依哀家看來,他們不是衝著救災糧餉,而是衝著大郎去的。賑災糧餉出發路線是兵部製定,除了這京城中的人,無人知道。這夥賊人說不定與京城中人牽涉甚多。對了,這夥賊人的頭目抓到了嗎?”
林效目光微沉,悶聲說道:“尚未。”
“既然與京城有聯係,又尚未抓到。”林諾建議道:“不如直接將死去賊人的屍首曝於鬨事,看看能否……”
“娘娘!”
林效打斷林諾的話,目光凜冽的說道:“太後娘娘,臣有幾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林諾挑眉,這台詞熟。
古裝劇裡經常有。
某個人說不知道當講不當講,等的就是高位的人說一句,你說吧,哀家恕你無罪。
林諾偏不走套路,淡淡一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就彆講了,你退下吧。”
“太後娘娘!”
“哀家讓你退下。”
林校跪下:“太後娘娘,臣這趟回來,聽說了不少最近宮裡發生的事情。當時臣還以為隻是謠言,如今看來,確有其事。”
林諾不接話,等著他的下文。
林校說道:“前朝因妖妃魅惑君上,禍亂後宮而亡。因此,本朝開國以來,先祖立下規矩,後宮不得乾政。太後娘娘雖然哺育當今皇上,形同生母,皇上也至情至孝,但是畢竟是後宮婦人。太後娘娘如今不僅插手朝堂事物,還插手軍務,擅專太過,還望太後娘娘以前朝為戒,克製自身,切勿僭越。”
林諾:“……”
好一個過河拆橋。
她剛救完林家大郎,不過問幾句怎麼處理賊人,人家就閒她事太多,手太長了。
尼瑪,在這個朝代,女人連人權都沒有,皇帝老兒沒本事,亡了國,廢物一個,還非得把臟水往連人權都沒有的女人身上潑。
就這狗屁經驗,還一代傳一代。
“行吧,你們大男人做什麼都沒錯,如果有錯,那就是哀家這個女人,這個姐姐的錯。”
林校皺眉,“太後娘娘,臣不是這個意思。”
林諾靜靜的看著他。
林效:“太後娘娘,臣絕對沒有推卸責任的想法。這事,臣也有錯。臣以後會多加注意,絕不會再將朝務告之娘娘。太後娘娘,林家先帝親提匾額,一門忠烈。先帝也對娘娘恩重如山,當今皇上更是事母至孝,還望娘娘謹記宮中規矩,謹記林家祖訓,且不可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
看吧,這就是宅男周喆能禍害掉整個林家,又禍害掉整個周朝的理由。
一個二個忠君思想毒入肺腑,死心眼到了極點。
就是封桀彆找謀反借口,周喆直接下令賜死,林家人也會一口毒酒悶頭乾了,然後哭一聲:“皇上,臣冤枉。”
然後直接奔赴黃泉。
謀朝篡位弑君,在這些被洗腦了的男人腦子裡是完全不存在的。
林諾:“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林諾語氣平淡,林校摸不準,隻好退下。
等林校退下,林諾就拿出周喆那個死宅男扔在她這裡的奏折,刷刷在上麵寫了兩筆——林校私自調動禁衛軍出京,擅專僭越,枉顧職守,責撤職反省,以後無詔不得入宮。
“……”
996:“宿主,你這是赤果果的報複啊。”
“沒有啊。”
林諾笑,“我這是救他啊,隻要他不當差,不入宮,就不會跟隨周喆前往圍場狩獵,隻要不去圍場狩獵,他就不會為了保護周喆受傷成為廢人。你看,我是不是在救他?”
996:“嗬嗬,我信你個鬼。”
“那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林諾攤攤手。
林校站在宮門前長歎一口氣。
其實對於賊人的想法,姐姐和他不謀而合。
隻是姐姐是女子,這事兒就不該從她嘴裡說出來。
林校再度歎了一口氣,著令人將帶回來的賊人頭顱懸掛於鬨市之上。
他倒要看看,這些賊人是不是真的從京城來的。
於是,封桀剛剛還在因為自己失去了男人的資格,無法讓周喆臣服於他而借酒澆愁,轉頭就收到了派出去埋伏林家大郎的人馬全軍覆沒的消息。
方詢跪在地上,一臉沉重,“主子,他們將展鋒等人的首級懸掛在鬨市城牆之上,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不留給他們。”
哢嚓。
封桀手裡的酒杯應聲碎裂。
碎片插入了他掌心的肉裡。
林家。
好一個林家大郎。
好一個林勝。
封桀咬著牙根立誓,隻要他活著一日,他就會以林家的血祭他的哥哥,他封國死去的萬千臣民。
要報仇,周喆是封桀繞不開的檻。
於是在封國暗衛的屍首快風乾了的時候,封桀終於忍痛,踩著自己的自尊來找周喆了。
明明是有求於人。
封桀卻仍舊一副倨傲的樣子。
他咬緊了牙關,開不了口。
周喆因為生悶氣也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