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姨捂著耳朵的手在發抖。
她懼怕的看著林諾,今兒個是遇著狠人了。
娟姨咬牙說道:“開密室。”
牆開了。
裡麵全是用在女人身上的道具。
馮麗珍就綁在可移動的柱子上,身無寸縷,渾身赤果。
除了臉和胸,她身體上的其他地方,密密麻麻的鞭打痕跡和用小刀割出來一條一條的傷口。
然後傷口上還貼了鹽,摸了辣椒水。
再加上粗糙的麻繩不斷摩擦著那些傷口。
簡直觸目驚心。
王羅,趙剛,張將下意識的將臉彆開,江海明脫下外套,披在馮麗珍身上,割斷了繩子。
馮麗珍奄奄一息的倒在他懷裡,手卻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一點也不敢鬆開。
“海……海明……”
馮麗珍隻喊了一聲就沒了聲息。
林諾過來把了脈,還好,這鳳仙樓對付不聽話的姑娘非常熟練,也非常擅長那種讓人生不如死卻死不了也不會重傷的法子,所以馮麗珍隻是痛,沒傷到命。
“先帶她回去。”
林諾說。
江海明點頭,將馮麗珍抱了起來,帶人回十方堂。
“林小姐。”
娟姨叫住林諾。
林諾回頭。
娟姨微微一笑,“林小姐膽識過人,很讓人欽佩,咱們後會有期。”
林諾也回之一個核善的笑容:“為了咱們後會有期,我祝娟姨長命百歲。”
最好活到解放後,好好清算清算。
實在不行,多活個幾年,b城淪陷的時候,看看她嘴裡的秦爺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能不能在日本人的屠刀下保住她的命。
華國的戰士在前線守著國土,才有她秦淩梟娟姨在後方騎在老百姓的頭上作威作福的機會。
一旦淪陷,所有人都不過是彆人砧板上的肉。
林諾轉身出門。
江海明在門口等她。
坐車離開的時候,林諾回頭。
鳳仙樓就佇立在那裡。
三層小樓,古典雅致。
二樓的姑娘們穿著旗袍就站在那裡。
那漂亮的臉,姣好的身段,於她們而言就像是詛咒。
她們看著離開的警車。
眼神或麻木,或嘲諷,或悲涼。
今日,她和江海明能帶馮麗珍離開,是因為師出有名。
馮麗珍是十方堂已故東家的未婚妻。
就是這樣,警署的人親自上門要人都要得如此艱難。
甚至,人找到了,都無法懲處娟姨和那一幫打手。
那樓裡其他的姑娘呢?
她們何嘗不想逃,何嘗願意屈身接客?
何嘗願意用自己的身體迎來送往各種三教九流,何嘗願意接客幾年,換來一身重病還無錢醫治?
想到這些,林諾看著馮麗珍總覺得膈應極了。
馮麗珍的回憶錄裡,明明都有提到鳳仙樓,她卻輕描淡寫的說:那個時代就是這樣,男人都活不下去,更何況女人?即便這些女人不被賣入花樓也活不下去,妓館雖然不好,卻也至少給了她們一條活路。
到最後,她們都是心甘情願留在妓館的。
有時候,妓館的姑娘們遇到了好的恩客,秦爺還會放她們自由。
是啊,好的恩客。
多好的恩客啊?
到底是放她們自由,還是沒有了利用價值一腳踢開?
林諾看著馮麗珍膈應。
就該讓馮麗珍把這些姑娘們經曆過的事全都經曆一遍,看看她還能不能愛上秦淩梟,說這些姑娘們到最後都是心甘情願的。
林諾哼了一聲,對996說:“下次馮麗珍要是再遇到這種事,彆告訴我。”
她不知道,就不會過不去心裡的坎。
就可以隨便馮麗珍去死。
996:“……”是你自己要問的好嗎?
沒得怪,你怪我頭上了?
還講不講道理了?
回到十方堂,江海明直接將馮麗珍抱回房間放在了床上就離開了。
今兒個還是開了槍,他得回去給署長一個交代。
從醫館出來,江海明問車上的三個人今日誰願意留下在十方堂附近巡邏保護十方堂的人。
在鳳仙樓大鬨了一場,難保秦淩梟的人不會出來尋仇。
張將立刻開口道:“隊長,我,我留下。”
“行,你今日留下,明日我來換你。”
“好。”張將撓撓頭。
……
屋內,林諾開了藥,讓林複抓藥林堯煎。
林複無奈的說道:“林堯不在醫館。”
“又去賭場了?”
林複點頭。
林諾無奈,“那一會兒我去坐堂,你去煎藥。”
“好。”
林複走了。
林諾去拿消毒的藥水和金創藥。
想了想,她又把消毒的藥水放下,換成了酒精和清水。
996瑟瑟發抖。
好毒。
酒精這玩意兒給馮麗珍清理傷口。
那不得疼死啊。
林諾看了看馮麗珍,出門,找了隔壁的孫紅,讓她幫忙給馮麗珍清理傷口和上藥,然後去坐堂看病。
這醫學啊是科學,也是經驗學。
經驗越豐富,越有利於學習。
她就算有原身的記憶和學識經驗,也需要多累積自己的經驗才能成為一名不會醫死人的大夫。
“……”
996:“我看你就是嫌棄馮麗珍,不想照顧她。”
林諾輕輕哼了一聲,繼續給人看病。
孫紅是隔壁賣豬肉的女兒。
這年頭賣豬肉的怎麼著也算得上小有富裕的家庭了。
而且孫家寵女兒得很,那老孫寧肯自己不吃,也要把肉省下來給孫紅吃。
孫紅的體格也像老孫,那叫一個壯實。
再加上從小跟著老爹學殺豬,孫紅手上力氣足得很。
這就導致,她下手沒個輕重。
孫紅看著馮麗珍渾身血淋淋的傷,又怕又心疼。
她小心翼翼的拿起毛巾沾了水,清洗乾淨,然後去擦馮麗珍身上的血汙。
毛巾落在皮膚上,她輕輕的一動。
嘶~
馮麗珍給疼醒了。
那張瘦了兩圈的小臉一點血色都沒有。
她看著孫紅,看著熟悉的房間,眼淚一下落了下來。
終於……
她終於逃出來了。
一想到那麼多鞭子,那麼多刀,那麼多雙手在她的身上,馮麗珍就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鳳仙樓。
“你彆哭啊。”
孫紅連忙拿毛巾給馮麗珍擦臉,“這清理傷口本來就疼,你忍忍。”
她手勁大,這一擦臉,哦豁,蒼白的臉硬生生擦紅了。
“你,輕一點。”
馮麗珍氣若遊絲的說。
“你放心,我一定輕輕的。”
嘶——
粗糙的毛巾把結痂的傷疤搓沒了。
馮麗珍痛苦的咬著下嘴唇。
幽怨的目光飄落在孫紅身上。
孫紅尷尬的解釋:“那個,是意外。”
嘶——
傷口又裂了。
馮麗珍疼得咬出了血。
孫紅擦一下,她咬重一分。
後來,孫紅拿酒精清理一下,她慘叫好幾聲。
一直到最後,她趴在床上,嗓子沙啞,除了喘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林複站在門口,手裡端著熬好的湯藥,臉爆紅,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馮麗珍全身都是傷。
上藥肯定是裸著的。
他雖然是弟弟,也是男人啊。
終於,類似酷刑一般的上藥流程走完了。
林複敲門,將湯藥交給孫紅,“孫小姐,麻煩你了,我去前頭幫阿姐照顧病人了。”
“你放心,我保證監督麗珍喝下去。”
孫紅拍胸脯保證。
林複逃也似的跑了。
湯藥很苦。
馮麗珍喝了幾口就喝不下去了。
她吧啦吧啦的流著眼淚。
以前她生病都是阿耀拿著蜜餞哄她吃藥。
那蜜餞很甜,她靠在阿耀的懷裡,鼻尖是他身上淡淡的中藥味。
那味道不刺鼻,還有種靜心凝神的作用。
沒了阿耀,她好像沒了天。
說好的報仇,卻差點把自己都賠上。
“怎麼啦?是不是太苦了?”
孫紅著急的說道:“彆啊,我跟你說,吃藥可是有講究的,你捏著鼻子一口氣乾了,那就苦一下,要是一口一口的喝,那可苦死人了。”
“你放那兒吧,我一會兒喝。”
馮麗珍柔弱彆過頭,不想說話。
她的人生從來沒有這麼黑暗過。
她現在隻要一閉上眼,就是那些男人扒她衣服把她赤果果的綁在柱子上,一刀一刀割她肉的畫麵。
她臟了。
她不乾淨了。
她對不起阿耀。
也許,她就不該活著,她應該去死。
死了就能陪阿耀了。
孫紅這個人大大咧咧,一點也不懂馮麗珍這九曲十八彎的心思,隻當她還是嫌藥苦,端起碗說道:“你彆怕,我幫你。”
她捏住馮麗珍的鼻子,把碗對準她的嘴,一口氣灌了進去。
馮麗珍本就難受脆弱,這一灌就更難受了。
她劇烈的咳嗽著,很好,蒼白的臉越發的紅潤了。
孫紅將碗放下,一拍手,“你看,我就說了,長痛不如短痛,吃藥就得一口乾完。”
“你、你……”
馮麗珍一邊咳嗽,一邊指著孫紅。
她實在是說不出話來。
身子軟得就像一隻蔫了的草。
孫紅哈哈一笑,“不用謝我,是林醫生請我來照顧你的。這事都乾完了,我走了啊,家裡還要殺豬呢。”
孫紅說完,大步離開。
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真開心。
馮麗珍趴在床上,胸脯劇烈的起伏著,還斷斷續續的咳嗽,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晚上看診結束,該吃完了。
林堯還沒回來,估計是打算睡賭場了。
林諾交代林複,不準讓林堯進門,讓他在門口跪著,什麼時候戒賭什麼時候進門。
林諾吃完之後,端了飯菜進馮麗珍的屋子。
馮麗珍一臉的悲傷痛苦絕望。
林諾將飯菜放下,“吃點東西吧,吃了東西有力氣身體才能好得快。”
“我不想吃。”
馮麗珍彆過頭,默默流著淚,“我被賣進那種地方,身子……身子不清白了……我對不起阿耀。”
林諾:“……”
這會兒你說對不起林耀了。
那你跟秦淩梟你儂我儂,情意綿綿,還生了一個兒子的時候怎麼不說?
林諾:“吃點吧。”
馮麗珍閉上眼,不說話。
那行吧。
馮麗珍不吃,總不能還要她求著她吃吧。
林諾又把飯碗端走了。
“阿妹,你不用勸我,我心裡苦,真的吃不下。”
馮麗珍幽幽的哭著,“如果阿耀還在就好了,如果他還在,我就不會……”
馮麗珍一回頭,人呢?
房間裡一個人都沒有。
她又看向床頭櫃。
飯菜也沒了。
一瞬間,馮麗珍臉上的淚水流得更加凶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