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冬天到了。
林諾看向窗外。
細小的雪花飄飄揚揚。
街道上,樹葉上很快積上了一層薄薄的雪。
今天周末,不出攤了,就不需要準備麵糊和調製肉餡。。
林諾拿著手機和鄭燕一起窩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打開了電熱毯,看宮崎駿的電影。
她買了投影儀,電影投放在牆麵上。
鄭燕最喜歡看動畫片了。
每次一放動畫片就特彆安靜。
看了一會兒,林諾出去買菜。
老小區的好處就是周邊特彆齊全。
超市,菜市場應有儘有。
林諾飛快的買了一斤排骨,半隻雞,又要了一斤羊肉加湯和各種各樣的蔬菜回來了。
日子越過越好,鄭燕的病情也越來越穩定,能夠回應的話也越來越多,那心情自然就好。
林諾哼著小調,拎著菜走進了小區。
輕快的小調仿佛孩童玩耍時的笑聲一般活潑可愛。
似兒歌又不似兒歌。
陳慧茗今天過來給宋奶奶家的小孫女上聲樂課,剛剛下課匆匆忙忙往尋夢趕,走到小區門口突然聽到一陣熟悉的小調。
她愕然循聲追過去。
這首歌,是當初她受邀給電視台的一檔兒童科普節目作曲寫的。
寫了一半。
彈給雁萱聽過。
後來雁萱失蹤,她忙於找人,再後來雁萱確定被人販子拐走,她辭了工作,也向電視台說明了原因,這首曲子就擱置了。
這首曲子,隻有她和雁萱知道,就連雁萱的爸爸都沒聽過。
陳慧茗匆匆追過去,隻看到一個瘦瘦小小黑黑的女孩,拎著菜唱著歌不緊不慢的走著。
那女孩看年紀應該不大,身高隻有一米四幾。
陳慧茗追上去,一把拉住林諾,“你從哪裡學會這首小調的?”
陳慧茗的力氣很大,林諾吃痛的皺眉。
她鬆了幾分力氣,卻不肯鬆手。
怕唯一的線索,一鬆手就沒了。
林諾詫異的看著她,“這首曲子有什麼獨特的嗎?”
“這首曲子是我寫的。“
林諾更加驚訝,陳慧茗說道:“當時隻寫了一半,沒有發表,隻有我和我女兒知道。”
陳惠敏抓著林諾說:“我女兒叫江雁萱,十七年前被人販子拐走了。我是她的媽媽,陳慧茗。”
十七年前,不就是鄭燕被賣的時間嗎?
人販子說鄭燕是因為自小癡傻被父母賣掉的。
不對。
林諾猛然驚醒一個事實。
人販子嘴裡能有幾句實話?
林諾立刻說道:“這首曲子是我媽媽偶然哼出來的,我也不知道她是在哪裡聽過,你可以和我一起先去我家,問問我媽媽。”
“好。”
陳慧茗鬆了手,跟著林諾來到了家門口。
打開門。
鄭燕飛快跑了過來,伸手接過林諾手裡的菜籃子。
這是她們這段時間相處下來的默契。
她一邊興奮的打開菜籃子看有沒有自己喜歡吃的肉,一邊將菜籃子拎到廚房。
“她就是我媽媽。”
林諾回頭,隻見陳惠敏用一種近乎慎重到了極致又克製到了極致的目光緊緊跟隨著鄭燕。
十七年了。
整整十七年啊。
她找了雁萱十七年。
眼前的人眉眼之間依稀和雁萱很像,但是年齡差了很多。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飽受非人折磨導致外表比實際年齡更老。
可是,她在尋夢的這麼多年,見過太多希望轉眼成失望了。
就連同一個人,因為外貌的變化,都會有幾撥人拚命爭那是他們的親人。
陳惠敏靠近鄭燕,顫顫巍巍的伸出滿是皺紋的手,“雁萱……”
她輕輕的喊了一聲,然後問:“你是雁萱嗎?”
鄭燕聽不懂,隻是笑著看著她。
林諾喜歡笑,她和林諾生活的時間久了,就喜歡模仿林諾。
“雁萱?”
陳惠敏淚水一下落了下來。
林諾說道:“陳女士,對不起,剛剛在外麵有些話我不好說。我的媽媽也是一名被拐賣的女人,她被拐賣了十七年,我和她也是幾個月前才逃出來的。她的名字叫鄭燕,是辦理戶口本和身份證時的工作人員取的,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是什麼。”
林諾走到鄭燕麵前,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人販子說她是因為自小癡傻,家裡人不想養她了,讓給她找個好人家賣掉的,賣的時候二十,今年三十七。”
每一句話。
林諾每多說一句,陳惠敏心底的希望就增加一成。
年齡對得上。
長相對得上。
所有的信息都對得上。
“雁萱……”
陳慧茗一把抓住鄭燕的手,她的手是那麼的用力,鄭燕嚇到了,一把甩開,躲到了林諾背後。
“雁萱,我是媽媽啊,你看看我,你仔細看看我。”
陳慧茗將所有的頭發都扒開,“你看,是媽媽,媽媽老了是不是?媽媽是不是老得你認不出來了?”
鄭燕害怕的躲在林諾身後,隻露出兩隻驚懼的眼睛。
林諾安撫著她,然後對陳慧茗說:“陳女士,你冷靜一點,我媽媽她在醫院做過檢查,確認精神病,我房間裡有病例,還在吃藥,她意識不清醒,根本認不得你是誰。”
林諾頓了頓說道:“如果你想確認和我媽媽的關係,最好的方式是最親子鑒定。”
陳慧茗激動的點頭,目光死死的所在鄭燕身上。
是雁萱。
一定是雁萱。
她有感覺,這就是她的女兒,雁萱!
林諾再度拉著鄭燕坐下,指著陳慧茗說:“媽媽,這位是好人,不會傷害你,我們排排坐,和她說說話,一起吃飯,一起玩好不好?”
鄭燕看了看陳慧茗,又看了看林諾,林諾示意她點頭。
她怯怯的點了點頭。
林諾從茶幾地下的抽屜拿出一本童話書給陳慧茗,“媽媽她最喜歡看童話和動畫片了,陳女士,要不然你給媽媽讀童話故事,這樣你們就會親近起來。”
陳慧茗接過,聲音顫抖的念了起來。
經過了十幾年的打拐生涯,她要負責和各種人交涉,陳慧茗的聲音已經不像一樣悅耳動聽,變得沙啞渾濁,可是她畢竟曾經是一名高等音樂學府的教授,念起童話來一字一句有種獨特的韻律。
鄭燕很快被吸引了。
漸漸的,她不再害怕陳慧茗,慢慢的靠近她。
陳慧茗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極力克製自己將鄭燕抱進懷裡的衝動,努力的,一字一句繼續念下去。
她一邊念,一邊在心裡說。
雁萱,媽媽很想你。
雁萱,這十七年來媽媽一直在找你。
雁萱,媽媽對不起你,沒有保護好你。
陳慧茗擦了擦眼淚,將童話書翻到下一頁。
林諾起身去做飯,
很快,飯菜好了,林諾招了招手,鄭燕乖乖的站起來,跑去洗手,然後在餐桌前做好。
陳慧茗驚訝的看著她,然後在鄭燕旁邊坐下。
鄭燕看著她,那眼神仿佛在說,“這是諾諾的位置。”
林諾在鄭燕對麵坐下,“沒事,媽媽,今天讓陳阿姨坐。”
鄭燕點點頭,林諾將排骨去骨後放進她的碗裡。
土豆燉排骨。
又給她撐了一碗奶白的羊肉湯。
鄭燕拿著勺子大口大口的吃著,吃完又看著林諾笑,林諾又給她夾了一小碗排骨,盛了一碗湯。
陳慧茗看著看著,心情很複雜。
一方麵是看到自己女兒被照顧得這麼好,多多少少撫平了一些在她傷痕累累的心。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兒被拐賣了十七年,受儘折磨,不成人形,才三十七歲看著比她還蒼老,她的心又充滿了怨懟。
尤其,麵前的這個女孩說雁萱是她媽媽。
那就是雁萱被買家強jian後生下的。
她說什麼也接受不了這樣一個存在。
陳慧茗想著想著,下定決心,做完親子鑒定,確認了雁萱的身份就帶雁萱回家。
她要給雁萱最好的治療,讓雁萱好起來。
雁萱才三十七歲啊。
她的人生還沒有過半。
她要讓雁萱重新開始過正常的生活。
吃完飯,林諾給鄭燕手指紮了一針,取了一滴血給陳慧茗,讓她帶去做親子鑒定。
陳慧茗也是迫不及待的立刻趕去了醫院。
雖然親子鑒定結果還沒出來,但是林諾有種預感,媽媽的家人找到了。
這些年尋夢經常需要做親子鑒定,陳慧茗找了熟人,加急加快。
很快,親子鑒定結果出來了。
沒有任何意外,鄭燕就是江雁萱,就是她被拐賣十七年的女兒。
拿到鑒定結果的那一刻,陳慧茗泣不成聲。
她開車來到林諾家門口,敲開門,一把保住鄭燕,“雁萱,你是我的雁萱,你就是我的雁萱。雁萱,媽媽可以帶你回家了,媽媽可以帶你回家了,媽媽要帶你回家……咱們回家……”
陳慧茗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帶江雁萱回家。
然而,絕口不提林諾。
林諾安靜的看著,心中有些傷感。
原身以後恐怕要一個人在這個城市活著了。
陳慧茗是一定會帶原身的媽媽回家的。
而從以前直播的視頻來看,陳慧茗非常特彆極其的痛恨人販子和買家。
她不接受任何和買家生的孩子。
她覺得那是強jian的產物。
是帶著原罪的孽種。
而原身是江雁萱和林大力生的。
林大力是個畜生。
原身可憐,但並不是善良的出生。
陳慧茗哭夠了,她拉著江雁萱,冷冷的看著林諾:“我要帶她回家,誰也阻止不了我。”
雖然明知道結果,林諾還是忍不住替原身爭取一下,“可以帶我一起回家嗎?”
陳慧茗搖頭,“永遠不可能。你不是雁萱的孩子,你是那個人的孩子,是那個人強迫雁萱才生的孩子。你要怨恨就怨恨你爸爸吧,雁萱不欠你,我也不欠你。”
那沒有辦法了,陳慧茗的態度太堅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