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是,夫人(3)(1 / 2)

兩個人深情對望。

林諾也不打擾,就那麼安靜的站著,看著。

前世原身思念丈夫心切,一見到費尚徳就激動落淚的去打招呼,陰差陽錯之下衝淡了費尚徳和杜芷桃之間那濃得化不開的曖昧,其他人也就沒注意到兩人的不對勁。

現在麼。

林諾就這麼站著。

周圍是如此的安靜。

連空氣都是安靜的。

這樣的環境下,是個人都能看出兩個人不對勁。

費老夫人狠狠的皺著眉頭,重重的咳嗽兩聲,開口問道:“兒子,這位姑娘是?”

那被太後派來伺候郡主的貼身宮女錦祥嗬斥道:“大膽,這位是靈欣郡主。”

費老夫人一聽連忙跪下,“臣婦參見郡主。”

林諾和其他人自然也跟著跪下。

杜芷桃連忙放開費尚徳,走過來,將費老夫人扶起來,“老夫人,切不可如此,您是長輩,怎麼能對我行如此大禮?”

費老夫人起身,低頭說道:“郡主是主,臣婦是臣,不敢妄稱長輩。”

費老夫人如此恭敬,杜芷桃不知該如何處理,求救的看向費尚徳,費尚徳正要開口說話,費海源開口道:“娘,奶奶,你們不用緊張,郡主是個很隨意的人,不會在乎這些繁文縟節的。”

費老夫人瞪了費海源一眼,“郡主不在意,是郡主大度,施惠於臣子。但臣子們若是不守規矩,那傳出去就是大不敬。”

“奶奶,沒有那麼嚴重。”

費海源還是嬉皮笑臉的模樣,沒有絲毫政治素養。

他笑著麵對費老夫人和林諾:“奶奶,娘,郡主這次遭逢巨變受了刺激,生了病,太後特準讓郡主在將軍府養病。”

費老夫人詢問似的看向費尚徳,費尚徳點頭,“娘,太後是這麼說的。”

費老夫人眉頭皺得更緊了。

錦祥一看不樂意了,像老母雞護小雞似的護著杜芷桃,質問道:“費老夫人,莫不是太後讓郡主在將軍府養病,委屈你們了,露出這般難看的表情給郡主臉色看。”

“錦祥。”

杜芷桃拉了拉錦祥,小聲嗬斥。

費老夫人連忙說道:“郡主誤會了,隻是,將軍府中近日有些事太後可能不甚了解,諾兒,你來說。”

“是。”

費老夫人顯然是心累的很,身子撐不住了。

林諾淡淡的應了一聲,說道:“錦祥姑娘,前幾日,將軍府為了給災民贈藥施粥,地契賣了,我的嫁妝也一半捐了一半賣了,家中已經沒有餘錢,這幾日將軍府上下也都是節衣縮食的過日子,肉眼可見,往後很長一段時間也要維持這樣艱難的周轉。所以娘並不是不願意,而是怕郡主來將軍府養病,將軍府卻無錢照顧,委屈了郡主。”

贈藥施粥,皇上親封三品誥命夫人,全京城都知道。

要想在這個上麵尋林諾的錯處,那就等於是打皇上的臉。

錦祥是太後派來伺候杜芷桃的,代表的就是太後,所以她傲氣。

但是,太後再大也越不過皇上。

杜芷桃嬌柔的目光連忙投向費尚徳,“將軍,我不需要太好的吃穿用度,隻要和你們一樣就行。”

說著,她低下頭,晶瑩剔透的眼淚默默落下,“隻求你不要趕我走,我、我害怕。”

林諾立刻對996說道:“看,會哭的人多厲害啊。一哭,就哭得彆人心肝兒顫,為她生為她死為她赴湯蹈火。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練就這樣的技能?”

“也沒有吧……”996看過去,“費尚徳不是沒說話嗎?”

996話音剛落。

費海源立刻像護花使者一樣衝了出來,“娘,你們想太多了啦,郡主很平易近人的,這一路上風餐露宿都過來了,她不是那種會在吃穿用度上挑剔的人。”

996:“……”

“爹,你說呢?”

說完,費海源還不忘把費尚徳拉下水。

費尚徳深深的看著如被暴雨摧摧殘過可憐又無助的杜芷桃,在心裡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小姑娘太可憐了。

好好的一個郡主,也就跟他的女兒差不多大,花一樣的年紀,突遭巨變,全家都沒了,還被擄到山上差點被侵犯。

這換了誰,會不害怕不做噩夢?

他剛好出現,救了小姑娘,小姑娘把他當成了保護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就當又養了一個女兒吧。

添雙筷子的事而已。

再說了,郡主有太後照顧,想必太後也會撥些銀子照看,費不了將軍府什麼。

費尚徳開口對費老夫人說道:“娘,太後已經下了懿旨,郡主也不是那等挑剔的人,隻要尋常飯菜就好。”

尋常飯菜?

林諾意味深長的看向杜芷桃身邊的那個錦祥。

剛才費尚徳說出尋常飯菜四個字的時候,錦祥明顯露出了一個不屑的表情。

費尚徳是一家之主都已經開口了,而且太後親下懿旨,本來就沒有將軍府拒絕的餘地。

剛才這一番說話不過是那邊問了,這邊答而已。

費老夫人也很無奈,她隻能對林諾說道:“諾兒,辛苦你了。”

他們這些大男人啊,從小有人伺候吃穿用度,根本不懂維持一個龐大的將軍府的運轉有多難。

更不明白要養一個郡主又有多難。

那皇家尊貴,郡主千金之軀,就不說吃穿用度上的顧忌和操心,這府內時時刻刻有個郡主壓著,就連平日裡行走處事都要更小心謹慎一些,那豈止是心累啊。

“兒媳不累。”

林諾微笑。

有什麼好累的。

她又不是原身,還真把郡主當主子當女兒小心翼翼事無巨細的伺候著。

擱她這,就是把人往院子裡一扔的事。

彆問。

問,就是將軍府沒錢,都給災民了。

而她,操勞過度,病了。

一行人恭恭敬敬的將郡主請了進去,林父偷摸的將林諾拉到一邊,又再三叮囑道:“諾兒,今天這事,爹爹勢必要再和你叮囑幾句。郡主是千金之軀,又是太後的侄女,為父聽說太後不久前聽聞崇陽王噩耗,病了好一陣,一直念叨著郡主這個唯一活著的血脈。這郡主啊就跟太後眼珠子似的,你可得小心謹慎的伺候好了,可千萬彆把剛才那幾句屁話當真。尋常飯菜那是郡主謙虛。費將軍是個粗人,不懂這些彎彎繞繞,性子爽直,你可不能跟著犯糊塗啊,一日三餐,該多少道就多少道,該怎麼精細就怎麼精細,要是缺錢了,就和爹爹說,知道了嗎?”

“知道了,爹爹。”

林父點點頭,語氣中也忍不住帶上了幾分抱怨,“也不知道你這個夫君怎麼想的,拿個燙手山芋回來,做好了沒賞,做不好了,全是錯處。”

唉。

林父歎息道:“為父早就說過了,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做,這才是真正的為官之道。可惜啊,能如同為父這樣把這世道看明白的人太少了”

“是,父親說的是。”

見林諾一副受教的樣子,林父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然後林諾伸出手,“但是,父親,我現在就沒錢。”

林父瞪大了眼睛,“你錢呢?”

“剛才不是說了嗎?捐了啊。”

“你你你。你咋那麼笨呢?”

林父手戳著林諾的腦袋,“讓你捐你就真全捐了啊,就不知道偷摸扣下一點藏著給自己用嗎?笨死你算了。”

“父親,沒錢。”

林諾可憐巴巴的看著林父。

林父又罵了她兩句,從袖子裡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張二十兩的銀票重重的放林諾手裡,“拿著吧,省著點用。”

剛交代完,他想了想,又說道:“也彆太節省,用完了再跟爹爹說。這次爹爹身上隻帶了這些,下次給你多帶點。”

“嗯,謝謝父親。”

林父點點頭,走了。

林諾看著林父那已經彎腰彎成習慣直不起來了的背影,不由得一陣唏噓。

其實林父算不上什麼大壞人,就是個平庸無能,唯唯諾諾,無能無才的人。

剛才那一番話,說關心也是真關心。

隻是這個世道沒給原身細水長流過日子的機會。

郡主和太後要搶原身老公,還要抹掉原身的存在給郡主騰位置,原身不論有沒有伺候好郡主,都注定是要被犧牲的。

郡主歡天喜地的住下了,費老夫人頭疼,拉著林諾又交代了許多,說的話大體上和林父是一樣的。

就是郡主尊貴,咱得小心伺候著,不能有絲毫怠慢。

行,那就伺候著吧。

林諾跟管家和廚房都吩咐了,以後家裡一日三餐的開支,三分之二給郡主,其他的再分出來給將軍府的人。

以前原身每天殫精竭慮的維持著一家大小的開支,還要保證不損傷郡主的尊貴,到最後,就她一人心力交瘁熬了三年,人瘦了二十來斤,彆人倒是活得滋潤的很,還有那麼多閒情雅致去談情說愛。

所以,憑什麼呢?

憑什麼就得燃燒了原身照亮了彆人呢?

她不是原身,沒那麼無私大度,更不可能心甘情願的為費家人付出。

既然這人是費尚徳和費海源帶回來的,要苦那就大家一起苦。

至於分出三分之二還是隻能吃點粗茶淡飯,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林諾吩咐完就回屋休息去了。

費尚徳和原身相處時就不熱衷於房事,生完龍鳳胎的兩個孩子後,費尚徳就給自己騰了個房間自己住著了,和原身根本不同房。

林諾也樂得清靜。

這些天,天天贈藥施粥,林諾也很累,交代完,她就回屋睡覺去了。

林諾是躺下了。

杜芷桃那邊就不太舒服了。

來京城的路上,風餐露宿是沒有辦法。

可是這都到京城了,入住將軍府了,怎麼還是隻有這些吃的,隻有這些用的。

杜芷桃看著桌子上的五菜一湯隻有兩個肉菜默默委屈著。

錦祥卻忍不住了,“這將軍府的人也太過分了,就算是賑濟災民花了點錢,能花他將軍府多少錢。郡主,依奴婢看,這將軍府的人是故意給您委屈受,咱不能就這麼受著,奴婢這就去找太後,求太後作主,好好懲治這幫人。”

“你彆胡說。”

杜芷桃心裡不高興,還是製止了錦祥,“將軍夫人連自己的嫁妝都全捐了,說不定是真沒錢。”

“那就算將軍府沒錢,旁的呢?”

錦祥憤憤不平道:“郡主,您可是郡主啊,一般官員家,郡主暫時入住,那都是小心伺候著,屋子裡的被套褥子都得是全新的,再不濟也是蘇州府的精品絲綢,再看看這將軍府的,拿出來的竟然是普通的棉絲,這不擺明了在敷衍您嗎?”

杜芷桃歎了口氣,“不說了嗎,沒錢。”

“將軍府再沒錢,難道還找不出兩套絲綢被子嗎?說白了,還是沒用心。”

錦祥跪下說道:“郡主,你不能脾氣這麼好,太後讓我伺候您就是來保護您的。”

杜芷桃水潤的眸子動了動,沒說話了。

“郡主!你要自己立起來,彆人才不敢造次。”

“那……”杜芷桃猶豫的說道:“我去問問將軍。將軍是個好人,如果有人故意怠慢,將軍會幫我懲治他們的。”

說完,錦祥站了起來,扶著杜芷桃走出去。

繞過兩條長廊。

杜芷桃來到了費尚徳的書房。

書房內燃著淡淡的紫檀熏香,有靜心凝神的功效。

“郡主。”

費尚徳隻是一個三品將軍,見到杜芷桃還是要行禮的。

隻是在他心裡始終還是覺得自己和杜芷桃是平等的,所以行禮相當敷衍。

這份敷衍落在錦祥眼裡又是對郡主的一種輕視。

她不爽的看了費尚徳一眼,說道:“費將軍,你們將軍府就是這麼待客的嗎?”

錦祥質問道:“堂堂郡主,按照朝廷規矩,晨食七道菜,正午和晚膳各十三道菜加兩道甜品,結果咱們郡主來將軍府的第一天,吃的第一頓飯就隻有五道菜,其中還隻有兩道葷菜,你們將軍府就是這樣對待郡主的?”

“錦祥,你說話不要這麼尖銳,我相信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就怕不是誤會,是有人不喜歡咱們郡主,故意苛待。”

錦祥陰陽怪氣的說道:“剛才在門口就給咱們下馬威,現在進了府又落郡主的麵子。將軍府要是不歡迎郡主,直接說,太後那邊還盼著郡主早點回去陪她呢。”

這話說出來就是代太後問罪了。

費尚徳頭疼。

他一向對吃的並不上心,府內的大小事務都是妻子林諾在管,平日裡都是有什麼吃什麼,今兒個中午吃飯,他也是想著事情在吃,並沒有注意到有什麼不同,隻依稀記得菜的分量確實是少了一些,好像隻有三菜一湯。

費尚徳覺得這都是小事,不明白為什麼這麼點事女人們都要斤斤計較,他直接說道:“郡主,請放心,以後臣會吩咐下人嚴格按照郡主的位份準備好膳食。”

聽到這話,錦祥都無語了。

這是幾道菜的問題嗎?

她一直力勸郡主過來問罪將軍府難道真的是為了幾道菜嗎?

那是為了立威,為了教訓這一幫一來就輕視郡主的人,好讓郡主以後在將軍府的日子過得好一些。

錦祥還要開口說話,讓費尚徳去徹查,杜芷桃拉住了她,“錦祥,將軍府也有難處,你不要耍性子讓將軍不高興。”

錦祥扁著嘴,道了聲是。

杜芷桃讓錦祥離開,含情脈脈的看著費尚徳,“將軍~”

“郡主有事儘管吩咐。”

“將軍,我聽說慈溪寺很靈。過幾日是父親生辰,我想去慈溪寺為父親母親供奉幾站長明燈,我、我一個人害怕,你可以陪我去嗎?”

杜芷桃伸出一隻手,緊張抓住費尚徳身上的衣角,仿佛生怕他不答應似的。

費尚徳下意識的就低頭,抓著他衣角的那隻小手是那麼的細嫩柔軟,那微微用力的掙紮仿佛她抓住的不是他的衣角,而是一根浮木。

而她是溺水的人。

在期盼著他的救贖。

“將軍。”

費尚徳失神了。

杜芷桃卻以為他不想答應,她長長的睫毛一動,一顆清淚落下,落在了費尚徳的心裡。

就像著了魔一般,費尚徳下意識的就伸出手指去擦拭小姑娘臉上的淚水。

這是他第一次觸碰到她的肌膚。

宛如剛剛剝殼的雞蛋,如新生兒一般的細嫩。

“將軍,沒有你,我害怕。”

杜芷桃伸出手抓住他的大手。

他的手是那麼大那麼粗糙。

那上麵常年習武留下的老繭都讓她如此的有安全感。

多麼親密的肌膚之親啊。

費尚徳脊背一震,慌亂的推開杜芷桃,他躬身說道:“郡主有命,臣不敢不從。”

杜芷桃欲言又止的看著費尚徳。

她不明白,剛才她明明感覺到了,將軍對她是那麼的溫柔,他明明對她也是有感覺的。

這一片在心底荒野瘋狂生長的情愫並不是她一個人的單戀。

但是,為什麼忽然之間,他又距離她那麼遠。

就像這一路走來一樣,忽然之間,他們是如此的近,仿佛天地之間隻有他們兩個人。

隻有他們兩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和女人。

但是,忽然之間,他們又是那麼遠。

若即若離之間,他對她的所有好都退步變成了一個臣子對郡主的好。

杜芷桃淚眼朦朧的說道:“將軍,我等你。”

現在,以後,未來的每一天,她都會等他。

海枯石爛,天荒地老。

杜芷桃走了。

費尚徳站在原地,思緒一片混亂。

他感覺自己著魔了。

作為一個臣子,一個男人。

他質問自己。

剛才究竟在做什麼。

怎麼能對郡主如此無禮?

費尚徳用所有的理智警告自己,“費尚徳,郡主是君,你是臣。郡主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你把她當女兒,隻是把她當作一個女兒在心疼。”

整理好全部的思緒,費尚徳讓人去告訴管家,按照郡主之儀給郡主準備好每日的膳食,說完,他就去演武場了。

管家劉砷聽到消息,想解釋。

奈何將軍府的規矩,將軍在演武場演武時,任何人不得打擾。

劉砷無奈隻好去回稟了林諾。

林諾喝了口熱茶,並不在意反而笑了笑說道:“既然是將軍的命令,就聽將軍的話。”

“可是,夫人,您是知道的賬上沒多少銀子了。田地和鋪麵下月的租金還沒到期。”

“沒關係,從慶餘齋賒賬。”

林諾淡淡的說道:“將軍不講究吃穿,咱們府內的廚子都是普通廚子,這等普通手藝怎麼配不得上郡主的身嬌肉貴。隻有慶餘齋這樣的京城第一大酒樓的菜品才配得上。你拿將軍府的令牌去賒賬,就說郡主要吃,讓慶餘齋的夥計每日三餐準時送過來,月底結賬。慶餘齋的老板連著宮裡禦廚的關係,知道中間利害關係,不敢不送。”

“是,夫人。”

劉砷頓了頓,猶豫再三還是說道:“但是,夫人,慶餘齋價格昂貴,咱們將軍府的那點收成,恐怕撐不了太久。”

“你不用考慮這些,按照我說的辦就是。”

畢竟,也不用撐太久。

林諾端莊的笑著。

既然夫人這麼說了,劉砷隻得照辦。

這晚膳麼,慶餘齋就送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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