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薯片,林諾又切了兩個土豆做薯條。
哪怕是一樣的配方,每個人做出來的味道細微之處也有差彆。
她不知道禦廚按照她的辦法做出來味道是不是一樣的。
要是不一樣,皇上非得吃她那個味道,那等原身回來就完蛋了。
還是給皇上多推薦一些小食吧。
省的他專注一種口味。
林諾做好薯條,弄上了兩個蘸碟,一個鹽和辣椒的混合,一個是蜂蜜混合物,讓路喜端出去。
勤政殿,皇上看著奏章就來火。
父皇到底是怎麼養出這幫廢物大臣的?
路喜小心翼翼的將東西呈上。
皇上以為是禦廚做得,皺著眉頭拿了一片放進嘴裡。
嘎嘣脆。
一點也不焦。
那薯片上的味道若有似無,就那麼吊著舌尖的味覺。
正是他要的味道。
皇上問道:“今兒個禦廚開竅了?”
路喜趕緊跪下:“不敢欺瞞皇上,是費夫人進宮了,正在禦膳房教禦廚。”
“就你會辦事。”
“奴才不敢,奴才擅作主張,請皇上懲罰。”
“行了。”
皇上擺擺手,“起來吧。”
說完,他又拿了一片薯片,嗯,好吃,真好吃。
怎麼以前就沒吃過這類的東西呢。
隻是……
他看著那賣相,哼,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說著,皇上又看向了一旁的條狀物,“這又是什麼?”
路喜:“費夫人說是她琢磨出來的新吃法,請皇上試試。皇上,您用那條蘸料碟裡的東西吃就行了。”
皇上皺著眉頭,嫌棄極了。
這費夫人好歹也是個將軍夫人,做出來的東西一點也不精致,糙得很。
哼。
上不得台麵。
皇上將薯條蘸在料碟裡試了一下,眉心頓時舒展開來。
這玩意兒和那片兒物完全不一樣。
外麵是焦脆的,裡麵是軟的。
蘸著辣椒吃,彆具風味。
再試試另一個。
酸酸甜甜。
倒也是不錯。
皇上飛快吃完了一盤。
路喜大喜,“皇上,可還要再來一份。”
皇上擺擺手,嫌棄的說:“婦人不事農耕,倒會琢磨一些無用的玩意兒。”
聽到路喜的回話,林諾默默豎起了中指,那你彆吃啊!
覺得上不得台麵又沒用,那你彆吃啊!
哼!
侮辱她可以,絕對不能侮辱她的食物。
林諾氣鼓鼓的走了。
第二日,禦廚炸了薯片和薯條。
皇上一口咬下去。
味道又不對。
路喜無奈又讓人去請林諾,林諾病了,不去。
路喜:“……”
皇上一問,路喜隻能實話實說。
皇上嗬了一聲,“她還有脾氣了?”
“是,皇上說的是,費夫人這回是有點過分了。”
“不用理會,讓禦廚繼續做。”
路喜:“……”
“是。”
路喜默默退下繼續逼禦廚。
林諾正在租住的院子裡教繡娘,996叮咚一聲上線。
“大消息,宿主,大消息。”
“你說。”
林諾對著江小花一笑,回身整理東西。
996:“費尚徳和杜芷桃要把徐郝仁租住的那塊商鋪給賣了。”
“這麼快就賣了?”
996電波幻化成兩隻瞪大的眼睛,“宿主,你早知道了?”
“也不算早知道,隻是預料到了。”
慶餘齋的賬一直拖著沒結,皇上因為杜芷桃的事情又給個大酒樓都增加了三成的賦稅。
三成,聽著不多,攤到各大酒樓頭上,那是要命的。
慶餘齋是第一大酒樓能撐一段時間,撐不了多久。
將軍府又一直入不敷出,費尚徳杜芷桃都不是能吃苦的人,賣房子賣地契都是遲早的。
996:“嘿嘿,宿主,你很聰明,不過有一個你一定料不到。”
林諾挑眉,“什麼?”
“嘿嘿嘿。”
996幸災樂禍的給林諾講起了當時的場麵。
當時的那個場麵啊。
是鑼鼓喧天,熱鬨非凡。
下了場喜雨,肉眼可見的災情要結束了,百姓們都十分高興。
費尚徳又偷摸的將杜芷桃藏在車上出去風流。
當時,費尚徳正抱著杜芷桃親,杜芷桃的衣衫半褪。
忽然,慶餘齋的掌櫃帶著一家老小就衝過來了。
一行人拉橫幅的拉橫幅,跪地的跪地,哭求的哭求。
“將軍,你救救我們吧,我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那慶餘齋的掌櫃是個聰明人,連番的跟將軍府的人打交道,都隻得到了敷衍拖賬,將軍府的人絕口不提什麼時候給錢,他知道光憑自己是要不回來錢的,乾脆拉著老母小兒當街要賬。
他就不信堂堂將軍府能不要臉到這個程度,在這麼多人麵前賴賬。
這些人衝出來的突然,沒人能預料到。
馬車驟然停下。
慣性衝擊下。
砰地一聲。
杜芷桃額頭撞馬車上了,然後車簾掀開了一角,有好事的瞥見了幾分春光,但是到底是大官府內的事情,這些瞥見的人都藏在心裡,不敢當眾說出來。
“怎麼回事?”
費尚徳問。
慶餘齋掌櫃的跪著哭訴,“將軍,求你救救小人吧。這災年生意本就不好,如果個頂個的大人都如你一般拖賬,我們慶餘齋還怎麼活下去。”
費尚徳眉頭狠狠的皺了起來,“什麼拖賬?”
掌櫃的趕緊把賬本遞上,“將軍,杜縣主當初還是郡主的時候,一日三餐,將軍府讓慶餘齋按照郡主規格製作並送上門,慶餘齋是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小心伺候,可不敢有絲毫怠慢,而今,說好的月底結賬,已經超過兩月有餘,慶餘齋因郡主的事蒙皇上唾棄,生意已然快做不下去了,如果不是這樣,小人也不敢當街找將軍府要錢啊。”
“是啊,將軍。”
掌櫃的老母老淚縱橫的哭訴道:“因為郡主牽連,皇上下令各家酒樓稅負增加三成,慶餘齋稅負加重又無官員敢上門,已然入不敷出了。”
掌櫃的的兩個兒子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哭,“將軍大人,您是大人,你就把錢還給爹爹吧。”
掌櫃的的妻子也柔柔弱弱的落淚幫自己夫君說話,“將軍,各家若都是這般拖欠,我們小老百姓可怎麼活啊。”
總之,將軍府要是不還錢那就是逼死他們一家幾口。
周圍百姓一看,多可憐啊。
有人感歎道,沒想到慶餘齋看著大,生意紅火,竟然也沒賺多少錢。
“你以為這些當官的去吃飯真給錢啊,慶餘齋賒賬多了,將軍府隻是其中一個,昨兒個,這肖掌櫃才帶著妻兒在劉侍郎門口鬨過一出。”
那人感歎道:“嘖嘖,我看慶餘齋是乾不下去了,這掌櫃的估計也是豁出去了,拚了命把錢收回來,準備帶著妻兒老母回鄉種地了。”
“堂堂將軍府,一點飯錢都不給,簡直是太欺負人了。”
“將軍夫人還是是個好人的。”
“就是將軍嘛。”
說話的人瞥了一眼已經關嚴實了的車簾。
都是男人,他懂。
家裡的黃臉婆吃膩了,肯定要換點口味的。
聽到周圍的議論聲,費尚徳臉色鐵青。
他堂堂一個三品大將軍,最在乎的就是臉麵了好嗎?
不就是點錢嗎?
至於當街要嗎?
費尚徳翻開賬本,上麵赫然寫著待收總賬一百五十三兩八錢二分。
一百五十多兩。
搶劫嗎?
什麼飯要一百五十多。
他一年俸祿也才一百二。
眼看費尚徳臉色變來變去,有賴賬的趨勢,掌櫃的立刻給妻兒老母使眼色,哭聲更大了。
費尚徳咬牙說道:“一點錢而已,過幾日給你。”
老母一聽,站了起來,“今日將軍府不給錢,稅負補不起,早晚都是個死,還不如早些了斷,省得在這世道受折磨。”
老母哭著對掌櫃的說:“兒啊,娘先走一步。”
說著,老母就要去撞牆。
本就是做戲,掌櫃的立刻攔住,又是好一番哭鬨。
總之這錢現在不給,這事兒是過不去了。
“夠了!”
費尚徳冷喝一聲,“一點錢而已,將軍府難道給不起嗎?”
“謝將軍,謝將軍。”
掌櫃的立刻跪下拜謝,“將軍大仁大德,小人感激涕零。”
“你且等著。”
費尚徳鑽進馬車內,問杜芷桃,“賬上還有多少銀子?”
杜芷桃搖頭,“每月都入不敷出。”
本就丟了大臉,費尚徳心情十分不好,結果杜芷桃又說入不敷出。
那不是打他臉嗎?
費尚徳心下厭煩,隨口說道,“以前林諾管賬,將軍府從來沒出過問題,怎麼到你手上就入不敷出,讓人要賬要到大街上了?”
“我……”
杜芷桃委屈的張大了眼睛,“將軍,我才剛開始接手,而且是夫人賑濟災民,把賬上的銀子花光了,你怎麼能怪我?”
杜芷桃說著也生氣了。
費尚徳將賬本扔給她,問罪道:“一百五十多兩銀子,都是你吃的。”
“我當初也沒說要吃慶餘齋的飯菜啊,還不是將軍府自己個兒自作主張。”
還連累她被貶。
杜芷桃將賬本扔回去,氣呼呼的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管家送來了地契,費尚徳用地契抵了賬,事情這才了了。
馬車繼續慢悠悠的往前,兩個人卻都沒了去絲綢鋪做衣服的心情。
以前將軍府的事都有原身管著,費尚徳從來不過問。
在費尚徳看來,身為女人打理好後宅的一切,不讓男人操心是女人的本份。
而前世,沒有賑災一說,將軍府在原身的基礎上餘錢富裕,後來又有費老夫人持家,太後支持,自然沒什麼大問題。
現在一切事情都壓在了兩個人身上。
兩個人就仿佛是從天上啪的一聲掉落到了地上,被迫麵對現實的柴米油鹽。
費尚徳又是個十分大男子主義的人,男人出門在外最講究麵子,麵子被折了,心裡自然不高興。
就像當初林諾說起他每月俸祿堪堪十兩,他也十分不痛快一樣。
但是到底杜芷桃和林諾是不一樣的。
冷靜下來,費尚徳也軟了態度,將杜芷桃拉入懷裡。
杜芷桃掙紮了兩下,掙紮不過就算了。
費尚徳說道:“好了,彆生氣了,我不是怪你,我是一時心急口不擇言。”
“你口不擇言就可以說我了。”
杜芷桃將頭彆開,不看他,“我為了你豁出了一切,不要名不要份的跟著你,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好了好了,我向你道歉還不行嗎?”
費尚徳哄著杜芷桃,“你不能因為我的一時失誤就不原諒我吧?我們家桃桃是這麼小氣的丫頭嗎?”
“誰是丫頭了。”
“親一親,彆耍小性子了。”
費尚徳在杜芷桃額頭上親了親,見她不做聲,又在她的臉頰上親了親,然後是嘴唇。
兩個人很快又和好了。
聽完996的講述,林諾搖了搖頭。
前世,費尚徳和杜芷桃兩個人是他逃,她追,曆經九九八十一難才修成正果。
那感情自然不一般。
這一世,沒有這些磨難的升華,兩個人就直接從好感升級為上床了。
跳過了所有的矜持,克製,和折磨。
開始享受魚水之歡,迅速進入了小情侶模式。
什麼是小情侶模式?
一個鬨一個哄。
感情沒有磨練就進入這樣的模式,很快熱情就會耗儘。
熱戀期結束就是冷淡期。
也許杜芷桃在生死之際被救之後對費尚徳的吊橋效應讓她真的相信他們之間是愛情。
她也願意飛蛾撲火,不顧一切。
但是費尚徳絕對沒有。
費尚徳隻不過順水推舟的用愛情給自己當遮羞布。
仿佛有了愛情的名義,他的一切道德上的罪惡就都不存在了。
費尚徳得到的太容易了,就不會珍惜。
杜芷桃那飛蛾撲火的愛一開始讓他感動,讓他衝動,但同樣的,一個女人對他如此的深愛,如此主動的獻身,那麼他骨子裡潛意識也會覺得無論他怎麼做,這個女人都不會離開。
這一點從費尚徳不顧杜芷桃的羞恥,在馬車上強行和她廝混。
絲毫不考慮杜芷桃的名節,也沒有為兩個人的未來做任何計劃。
像哄小貓小狗一樣哄她就可以看出來。
隻不過,現在兩個人還在熱戀期,矛盾剛剛開始,誰也沒有意識到而已。
到中午了,林諾將院子裡的人趕去吃飯。
這些女人們都是些勤勞的人。
每次來這裡學習,不僅絲毫不敢懈怠,還都提早過來將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並且種上了一些瓜果。
相信不用了多久,這小院就能開花結果,有吃的了。
林諾笑了笑,帶著碧璽回將軍府。
快了。
很快,杜芷桃和費尚徳就會從他們如今那薄弱的愛情幻想中清醒過來。
很快,杜芷桃也會發現,她以為的大英雄,神一般的男人,也不過是這天下許許多多普通男人中的一員。
他也有普通的,自私的,暴躁的,沮喪的,無能的一麵。
三十多歲,在古人的年齡來說,是而立。
對十六歲的少女來說,是老邁。
老邁的普通男人。
幻想的終極破碎。
“那……”996不解的問道:“既然這麼說,他們之間不是愛情?”
“現在不是。”
林諾淡淡的說道:“前世也許是,畢竟他們前世真的經曆了那麼多,生生死死,自我折磨,痛苦,哀怨,悲傷。但其實兩個人經曆了這麼多,是不是愛情都有著堅實的不可磨滅的情感基礎了。但……”
996:“但什麼?”
林諾搖搖頭,沒說話。
但其實,費尚徳和杜芷桃前世真的經曆了很多嗎?
或者換句話說。
他們的痛苦,那些要死要生的痛苦,這些加深他們愛情的精神痛苦真的那麼偉大嗎?
其實算下來,除了那些糾結於道德壓力下的精神痛苦之外,他們有真的失去什麼嗎?
費尚徳的將軍之名,將軍之位沒有絲毫動搖。
一兒一女都堅定的支持他們。
費老夫人責備他逼死原配妻子,但最終也為了護住自己的親生兒子的名聲,自己選擇閉上了嘴,將不堪入目的真相吞進了肚子裡。
他失去了什麼?
杜芷桃的郡主之位仍在。
太後寵著,即便是追隨邊關,也是衣食無憂,榮寵不斷。
她又失去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