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是,夫人(8)(2 / 2)

兩個人所謂的痛苦不過就是那幾年時間裡,道德精神上的糾結。

他們到底是愛,還是因為那些能挑動他們情緒上的激烈情緒而愛?

原身才是唯一在這場愛情中除了精神傷害而失去的人。

失去了丈夫,子女,身份,還有命。

然後還被誣陷為封建規矩的利益既得者與守護者,所有人都責備她不夠大度,不夠開明。

最可笑的就是這一點。

口口聲聲說原身是封建禮教的化身。

但是把這事移動到現代社會,也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和少女出軌的故事。

就算是現代,一男一女沒有遇見心動的人,相親結婚搭夥過日子,婚後男人說,老婆,我找到真愛了,咱們離婚吧。

但是,離婚你要淨身出戶,我不會給你一分補償,我還要帶走我們的兒子女兒。

你還必須大度寬容理解尊重祝福我和小三,否則你就是腐朽婚姻製度的利益既得者,是古板道德的守護者,是封建禮教的化身。

也就是古代社會,女人地位低,原身沒有什麼反抗的力量。

換了現在來這一套,直接撕到天昏地暗。

什麼尊重祝福理解,不把你打殘,弄到淨身出戶,臭名昭著,人人喊打喊殺,老死不相往來,都是原配善良到懦弱。

還有費尚徳,費海源口口聲聲說規矩禁錮了他們。

然而現在呢。

他們不也因為杜芷桃身份的變化而開始輕視她嗎?

如果杜芷桃還是郡主,費尚徳就算被香迷了心,破格了一次,也絕對不敢有第二次。

如果杜芷桃還是郡主,費海源絕對不敢擅作主張向費老夫人開口要了杜芷桃。

明明心裡是森嚴的等級劃分認同著這個時代的規矩,卻又口口聲聲批判原身這座封建腐朽規矩的化身。

雙標到了極致。

回到將軍府,林諾就去把一直被關著的費辛籽放了出來。

費辛籽好不容易得見自由,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然後林諾就當場給了她一個巨大的打擊,“辛籽,娘最近考慮了很久。”

“嗯嗯。”

費辛籽期待的看著林諾。

林諾:“你說你要追求自由的愛情,但是你一個千金大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確實也見不到幾個男人,見不到男人,去哪裡遇見愛情。”

費辛籽更期待了。

林諾繼續說道:“這樣吧,你以後就多替娘跑跑腿吧,多出去接觸接觸。”

“娘,你最好了。”

林諾微笑:“你現在就去徐家醫館,幫娘通知徐大夫一聲,就說慶餘齋來要當初杜縣主郡主餐食的賬,將軍拿徐家醫館的鋪麵抵了,現在房契地契在慶餘齋掌櫃的手裡,讓他早做打算。慶餘齋掌櫃估計要賣了酒樓回鄉了,如果有餘錢,再借一點,可以把醫館店麵盤下。”

“好的,娘,我這就去。”

現在隻要能出門,讓她乾什麼都行。

費辛籽興高采烈的衝出了將軍府。

宛如一隻被放飛的鳥兒。

費辛籽來到徐家醫館將話傳達,剛說了一半,卡住了。

徐家醫館給杜芷桃抵賬了?

她的徐家醫館沒了?

這可是她的嫁妝!

沒有嫁妝她要怎麼嫁人?

徐郝仁並不知道其中內情,但聽話聽一半也明白了,立刻感謝費辛籽。

費辛籽也沒心思聽了,拎著長裙一轉身跳上馬車又回了將軍府。

“爹爹。”

她衝到書房。

書房沒人。

費辛籽又找了一圈,還是沒人。

她心底一沉,猶豫再三還是來到了杜芷桃的院子。

丫鬟都不在。

她敲門。

裡麵傳來窸窸窣窣的的聲音。

“誰啊?”

杜芷桃問。

費辛籽冷著臉說:“爹爹,我找你。”

杜芷桃慌了。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辛籽什麼都知道了嗎?

費尚徳讓杜芷桃待在被子裡麵,自己穿好衣服出去。

雖然已經預料到了裡麵是什麼情景,但是真的見到費尚徳從杜芷桃房內出來的那一刻,費辛籽還是感覺很失望。

她的爹爹。

她以前英明神武的爹爹。

如今變得,真的好惡心。

費辛籽問道:“爹爹,你把徐家醫館的鋪麵和地契給杜縣主還債了?”

費尚徳看費辛籽一臉氣憤,實在是不知道她在氣憤些什麼。

他說道:“還的是將軍府的債。”

“那為什麼用我的嫁妝?”

費尚徳更莫名其妙了,“徐家醫館什麼時候成你的嫁妝了?”

“前年奶奶親口說的。”

而且前世也確實是。

她是三品大臣的嫡女,嫁妝就兩個鋪麵,現在還沒了一個。

以後出嫁了,還不得被人笑死?

費尚徳厭煩的揉著太陽穴。

女人真的好煩。

心眼太小了。

林諾隻知道計較那幾兩碎銀。

杜芷桃進府後為了幾個飯菜爭吵。

現在費辛籽一個千金大小姐又為了一間店麵跟他鬨。

費尚徳強忍著快爆發的性子說道:“以後再給你劃一個。”

“怎麼劃?娘的嫁妝捐了,將軍府就那麼點地鋪,其他的都是哥哥的,我就隻有這麼兩個,現在還為了給杜縣主還債隻有一個了。皇上都罵她鋪張浪費了,我還要平白無故的給她收拾爛攤子,我冤不冤?她自己吃的,讓她自己還啊,太後不是寵她嗎?讓她找太後去啊!”

“費辛籽,你一個千金大小姐,你看看你說的話,像話嗎?”

費尚徳怒道:“為了一兩間鋪麵,一點嫁妝在這裡像個潑婦一樣爭吵不休,一點規矩都沒有!”

“規矩?爹爹,你現在跟我說規矩?”

費辛籽冷嘲道:“爹爹,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覺醒了,愛情讓你突破了重重規矩的桎梏。你突破了規矩的桎梏,現在又拿規矩來壓我,爹爹,請你做人做事前後一致,不要自相矛盾!”

啪。

費尚徳一巴掌打在費辛籽臉上,“我怎麼生出了你這麼一個毫無教養,不懂事的女兒?”

“你又打我?你又打我!”

費辛籽瘋了一樣的嘶吼。

她被關了這麼久。

就為了他們這對奸1夫1淫1婦的秘密,她被關了這麼久!

她都快憋死了,憋瘋了。

然後一出來就是晴天霹靂。

是為了他的小情人的晴天霹靂,結果他還不準她鬨,不準她吵。

現在還為了杜芷桃這個賤人打她。

“爹爹,你變了,你不是我認識的爹爹了。”

費辛籽大叫,“你現在隻有杜芷桃,你心裡隻有她,根本沒有我,沒有娘。”

前世你明明為了娘,為了我和哥哥在克製自己,不讓自己跨過那條紅線。

但是,現在的你,就是禽獸。

禽獸。

“放肆!”

“對,我就是放肆了,我要肆無忌憚的放肆,狂妄的放肆。是你說的,你覺醒了,這個時代錯了,沒有給我們自由。因為自由了,所以我要放肆,我要瘋了一樣的放肆!”

“你——”

“怎麼啊?你還要打我嗎?打啊,你打啊,你為了屋子裡那個賤女人可以逼死母親,難道還不能打死一個女兒嗎?”

費辛籽哭喊著,所有的話都是衝動之下的口不擇言。

說完,自己都愣了。

是啊。

前世爹爹為了杜芷桃可以逼死母親。

又怎麼會在乎她呢?

他們的愛情那麼偉大,不允許任何人插入。

那麼前世爹爹和杜芷桃在一起之後呢?

會怎麼樣?

杜芷桃那麼年輕,會生孩子。

說不定還是兒子,未來很可能搶走她和哥哥本可以繼承的家業。

說不定,以後都沒人記得將軍府還有她和哥哥的存在,隻記得有杜芷桃,爹爹和他們的孩子。

一想到這些,費辛籽渾身冰冷。

費尚徳也被氣壞了。

他沒想到林諾這樣一個看起來溫婉端莊的女人養出來的女人竟然如此不聽話,不孝順。

看來林諾背地裡說不定也是個極端自私惡劣的女人。

費尚徳怒道:“好,你要講道理是吧?我陪你講道理。”

費尚徳問:“辛籽,你告訴爹爹,你是不是要追求自由的戀愛?”

“那又如何?”

“你要自由的戀愛,那就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什麼嫁妝!”

費尚徳就像抓住敵人弱點的刺客,毫不留情的將費辛籽殺得片甲不留,“你自由的去戀愛,你不要規矩,你要自由,那嫁妝是什麼?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添頭,既然你都不要了,還爭這份添頭做什麼?你們自由相愛,皆是自由人,大可以如我和芷桃一樣,不求任何東西,自由結合,做一對自由夫妻,要什麼嫁妝?”

“我……”

“費辛籽,你不是勸你爹爹我做事要言行一致不要前後不一嗎?現在爹爹把這句話還給你,甘蔗沒有兩頭甜,你要什麼就隻能要什麼,不要自相矛盾。”

費辛籽踉蹌後退。

她搖著頭,想反駁,又反駁不出一句話來。

“但是,辛籽。你選擇了一條艱難的路就要自己堅強的走下去,娘不會阻攔你,也不會幫你。”

娘親的話在耳邊響起。

費辛籽終於意識到了一個顯而易見又被她忽略的事情。

自由是有代價的。

她要追尋自由,就必須犧牲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她的身份,她的貴族,她的特權。

將軍府的榮寵和資源。

因為這些都是依托這現下的皇權,父權,夫權建立起來的。

她要這些好處,就得遵守這些規矩。

費辛籽逃走了,她無力的趴在床上落淚。

她隻是想要一份自由。

隻是想追尋一份純粹的愛情而已。

她沒有想過皇權,父權,夫權層層包裹下的金湯是如此的牢固強大。

更沒有想過自己與這一切為敵會是多麼的可怕。

這還隻是在將軍府內。

在將軍府外,朝野士大夫,所有的父親,丈夫,依托其上父權,夫權守護者的妻子母親。

她會失去一切。

甚至要賭上性命去搏。

她,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她不事農耕,不懂賺錢。

而農婦種田,收成是農夫的。

漁婦捕魚,做飯,洗衣,勞作,收獲是漁夫的。

商婦經商,商人算賬,經營所得是商人的。

官員從政,夫人打理後宅,產值是官員的。

寡婦無子不改嫁,娘家亦無兄弟,無男人撐腰,家產便會被搶奪乾淨,有,則會被娘家搶奪乾淨。

所以寡婦門前是非多,寡婦守不住家財。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從,不隻是順從,聽從。

它指的是,明明女人也在勞作,但卻依靠男人才能保護自己的財產。

需要男人去保護,那財產就不是自己的。

是彆人的。

要活著,就隻能從彆人手裡去討要一點錢財。

所以需要從,跟從,依附男人。

錢都跟著男人走了,你除了跟從還有什麼辦法呢?

如果你想破格,那男人們的手裡就不會漏給你一點點錢財。

這些精妙的設計,一環扣一環,環環相扣,形成了現在這樣的世道。

而她在這樣一個世道真的可以自由的活下去嗎?

吃完午飯,睡了午覺,林諾去小廚房炸了薯片裝袋子裡讓碧璽拿著,又去教習刺繡了。

996好奇的問:“宿主,你最近怎麼天天炸薯片?”

林諾無奈的長歎一口氣,一邊將薯片分給江小花,李秀容她們,一邊說:“這不是為了養成肌肉記憶嗎?有了肌肉記憶,以後原身回來了,皇上要是還想吃,做出來味道也差不離。”

“你怎麼知道皇上還會吃?”

“笨死你算了。”

996氣憤:“請宿主不要人身攻擊。”

林諾:“……”

不動腦。

林諾:“禦廚做了那麼多年廚子了,炸薯片又不難,看一眼就會了,結果路喜隔日還讓我入宮,這還看不出來嗎?皇上嘴挑著呢。”

不僅挑,還嘴賤。

居然嫌棄她的薯片和薯條上不得台麵。

哼。

彆人的薯片和薯條她不知道上不上的了台麵,但是她親手做的,就是能上台麵,很能上。

996:“……”

薯條和薯片不本來就是小吃嗎?

這皇上也沒說錯啊。

996偷偷腹誹,不敢把話當著林諾的麵說。

林諾正和996說話解悶,江小花拿了一束花給林諾,“夫人,這是我娘讓我送你的。”

林諾接過,淡淡花香,真好聞。

江小花在這一批人裡學得不算很快,但是繡花很細心,學習裁剪時下手乾淨利落,再過不久應該就能出師了。

到時候,讓她做幾件,掛到成衣鋪子裡賣。

給這孩子提成。

林諾想著,謝過了江小花。

江小花羞赧的跑了回去。

江小花家裡一個母親一個弟弟,爹爹逃難的時候讓人給打死吃了。

也是個可憐孩子。

院子裡大家正繡著。

天空暗了下來。

這是繼上次之後的第二場雨了。

大家手腳麻利的將院子裡的東西收拾回屋裡。

雨水衝刷著整個世界。

雨水的味道從窗戶外飄進來。

杜芷桃突然感覺胃裡一陣翻滾。

費尚徳緊張的問:“怎麼了?”

杜芷桃搖搖頭,“今兒個中午,禦膳房送的是糙米樹皮粉熬的粥。”

這比玉米糊還難吃。

關鍵是就這一碗,連青菜葉子都沒有送過來兩根。

杜芷桃去後頭吐了好一陣,看得費尚徳心疼不已。

可是皇命難為,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杜芷桃吐了個乾淨,又漱了口,偷偷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一小包炒熟的杏仁。

這是今早,費海源偷偷送過來的,讓她藏好,餓了就吃,彆讓旁人知道。

這旁人不知道,皇上就不知道了。

大雨連著下了兩個多時辰。

林諾這租的院子,隻有兩間小屋子,所有人隻能站著,坐都沒地方坐,更彆說練習了。

雨水嘩啦,連珠串似的往下掉。

忽然大雨中傳來一聲呼喊聲。

大家很好奇,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996咦了一聲,對林諾說道:“宿主,塌了。”

“什麼塌了?”

“安置點,新修建的災民安置點。”

……:,,.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