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父拿著皮帶走了過來,眼底全是熊熊燃燒的怒火。
他現在看到這兩個警察就想打人。
這些人是沒完了是不是?
謝父質問:“你們到底要乾什麼?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是再敢動不動就騷擾我,作為華國的公民,我會立刻向監察部門投訴你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周德法冷冷一笑,“我來接謝惜靈。”
謝父狠狠的皺了皺眉頭,“你什麼意思?”
王警察拿出了當地居委會和民政部門聯合蓋章的指定法定監護人的證明文件。
上麵清楚的寫明,指定周德法為謝惜靈的法定代理人加監護人。
換句話說,謝父和謝母被剝奪了謝惜靈的監護權。
“憑什麼?”
謝父話音未落,王警察將給謝父謝母的通知文件遞給了他們,“這是給你們的通知文件。”
要正當的剝奪謝父謝母的監護權相當不容易。
畢竟,做了謝惜靈的法定監護人,就得撫養她到成年。
這不是一個小問題。
而且謝惜靈的外公外婆爺爺都在。
尤其謝爺爺並沒有簽拒絕當法定代理人的文件。
周德法跟謝惜靈又非親非故。
王警察和周德法跑了好多個地方,等了很久,差點辦不了,最後還是在輿論的幫助下才達成這一目的。
王警察勾唇一笑,“現在,我們帶走謝惜靈合情合理合法。請你讓開,謝先生。”
謝母呆呆的看著這一切,嘴唇顫抖,“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這樣?靈靈……靈靈她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啊,你們不能帶走她。”
“謝夫人,請你讓開。”
周德法笑了,說了一句,然後伸手推開了謝母。
他走到臥室敲了敲門,“靈靈,是我,你周叔叔,政府指定我為你的法定代理人加監護人了,你可以離開這個家了。”
門開了。
幾日不見,謝惜靈又瘦了。
她弱弱的看著周德法,“警察叔叔,是、是真的嗎?”
“嗯。”
周德法點頭,對謝惜靈伸出手。
謝惜靈看了看擺在自己麵前的大手,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握住。
周德法牽著謝惜靈朝著門口走去。
走出去,她就安全了。
可是謝父和謝母堵在門口。
謝父惡狠狠的說道:“我不管是誰發的什麼狗屁文件,靈靈是我的女兒,誰都不準帶走!”
謝母哭著抓著謝惜靈的肩膀,“靈靈,你看看媽媽,你舍得讓媽媽難過嗎?你是媽媽拚了命生下來的骨血啊。靈靈,媽媽求求你,你不要離開媽媽。”
看著謝母哭得那麼傷心,謝惜靈心抽著疼。
“媽媽……”
她喊了一聲。
“對,靈靈,我是媽媽,媽媽求求你,你不要離開媽媽好不好?在這個家,媽媽隻有你了。你爸爸他是太愛你了才會這樣,他會改的。”
謝母哭著拉了拉謝父的衣角,“老公,你說句話啊,你會改的,以後不會再打靈靈了,對不對?”
謝父手裡抓著皮帶,僵硬的點點頭。
王警察怒道:“你是謝惜靈的媽媽,那她被打的時候你在乾什麼?你是她的媽媽,難道不應該保護她嗎?”
說完,王警察低頭對謝惜靈說道:“靈靈,不要心軟。”
謝惜靈看了看媽媽,媽媽也經常被爸爸打的。
媽媽也是個很柔弱的人。
她也很可憐的。
謝惜靈正要開口安慰謝母,一低頭看到了謝父手裡的皮帶。
那些痛苦的回憶一下全湧了上來。
她禁不住渾身顫抖。
仿佛那皮帶已經開始落在自己身上。
謝惜靈使勁抓緊周德法的手,“警察叔叔,你帶我走吧,我們現在就走。”
“靈靈!”謝母驚呆了。
她都這樣求她了。
身為母親,她都這麼哀求她了。
靈靈怎麼能這麼心狠?
謝母委屈悲傷的哭著,“靈靈,你這樣做,太傷我的心了,你現在長大了,連爸爸媽媽都不要了,你會後悔的。”
周德法拉著謝惜靈就走。
王警察攔著謝父,嚴肅的說道:“還有,謝先生,今天正式通知你,因為謝惜靈是未成年人,無法行使告訴權利,也沒有近親屬代為告訴,屬於被害人不能告訴的情形,已經符合自訴轉公訴的條件,我們已經上報檢察院,由檢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訴。這一次,你真的等著坐牢吧。”
雖然謝爺爺沒有簽字,但是事實明確,不影響形成公訴條件。
謝父當即臉色大變。
“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謝母伸手去抓謝惜靈。
謝父暴起一把推開王警察。
又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激烈的混亂,四個人甚至直接動了手,直到一個多小時後,周德法和王警察才終於將謝惜靈帶上了車。
周德法將謝惜靈帶回了自己家。
周母已經將房間收拾出來了。
隻是周家也不富裕,家裡就普普通通的兩室一廳。
次臥本來是給他們兒子住的。
隻不過兒子現在在外地工作,所以次臥空了下來。
周母拉著謝惜靈的小手,將她帶到了臥室。
床上四件套都是新買的,衣櫃裡也放著她特意去挑的女孩子的衣服。
周母將衣服拿出來給謝惜靈,“我呀很早的時候就想要個女兒,結果就隻生了一個兒子,那時候計劃生育,又隻能生一個,後來……”
周母想起了自己死去的那個孩子,後來孩子死了,又再生了一個。
可是,第一個成了永遠的痛。
周母不願意在謝惜靈麵前提及這些塵封許久的傷心事,笑了笑說道:“沒想到兒子長大了要結婚了,老天爺送了我一個女兒。你呀就放心在這裡住,阿姨這裡什麼都有,不用擔心。”
謝惜靈點頭,拚命道謝。
周母把房間讓給了她,走出來眼眶立刻紅了,她對周德法說道:“老周,她身上又有傷。”
周德法點點頭,沒說話了。
在他們沒法將謝惜靈帶走的那段時間,謝惜靈的身上又添了許多新的血痕。
不需要脫衣服檢查,光是看脖子都能看到好幾條。
這麼小的孩子。
謝鶴青那個狗東西,真他媽是個畜生。
第二天,檢察院向法院提交了起訴書。
起訴謝父長期虐待未成年的親生女兒。
法院受理後,通知了謝父謝母。
盛怒之下,謝父一腳踹翻了茶幾,他指著謝母的鼻子怒罵道:“看看,這就是你生的好女兒,脾氣倔,不聽話,不愛學習,現在還想控告生父,大逆不道。”
謝母低著頭幽幽的哭著,“老公,你彆生氣,我會去勸靈靈的,靈靈很乖的,她會知錯的。”
“勸?”
謝父怒極反笑,“有這麼個逆女,真是浪費時間,我還不如重新生一個,離婚吧。”
離婚?
這兩個字是謝母無法承受之重。
她徹底慌了,她抓住謝父的衣服,“老公,我不要離婚,我跟了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靈靈,她隻是到了叛逆期,每個孩子都有這個階段,過了她就聽話了。老公,我求求你,不離婚,我死也不離婚。”
謝父一腳踹開謝母,表情冷酷到了極點,“要麼讓她自己乖乖回來,要麼你從這個家滾出去!”
說完,謝父揚長而去,隻剩謝母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裡哭。
法院的業務很繁忙,幾乎每天從上班到下班都在審理。
所以的案子都要排期。
謝惜靈的案子按照時間先後順序,排在了半個月後。
周母帶著謝惜靈去醫院驗了傷,留下了證據,又親自給謝惜靈上藥,還帶謝惜靈去買了一個毛絨小熊作為陪伴。
沒有辱罵挨打的日子,對於謝惜靈而言就像在夢裡一樣。
尤其是周阿姨,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哪怕她不小心摔碎了碗,也絕對不會罵她打她,反而首先擔心她有沒有受傷。
謝惜靈喜歡這樣的日子,特彆喜歡。
可是命運總是喜歡折騰人,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陸陸續續的,很多很多的人找上了門。
首先是謝母,她守在小區門口,見到周母牽著謝惜靈回來,立刻衝了過去,她給周母跪下了,“我求求你了,你把我女兒還給我吧。”
這……
這裡這麼多人。
老小區都是幾十年的街坊了。
謝母這一下搞得周母也很難受,她隻能讓謝母先起來,有什麼話進門之後好好說。
謝惜靈也不願意看著謝母就這麼跪著。
在她的心裡,媽媽有時候會幫爸爸,但是大部分時候還是和她一樣都是被打的一方,是可憐人。
畢竟是親生母女,周母也不好說什麼,進了門之後就把時間給了母女倆,然後進臥室,小心觀察,以防謝母對謝惜靈做出一些可怕的行為。
謝母是個柔弱的女人,她流著淚隻是苦苦哀求謝惜靈,“靈靈,你乖一點,媽媽求你乖一點好不好?你跟媽媽回去吧,你爸爸他隻是太愛你了才會這樣,你想想看,你爸爸賺錢多辛苦啊,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晚上回來吃了飯也要回公司工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回來換衣服。靈靈,你爸爸這麼辛苦賺的錢,他都花在你身上了啊,你看看,你一件衣服有低過四位數的嗎?你想想你爸爸給你報的補習班,那麼多錢,再想想他小時候帶你去遊樂園玩。他是真的愛你啊。你怎麼能告他,讓他坐牢呢?”
謝母哭著說:“靈靈,你清醒一點,那是你親爸爸啊,親生女兒告父親是不孝,是要天打五雷轟的。”
謝惜靈咬著蒼白的唇,渾身搖搖欲墜。
她才十三歲啊。
她連去警察局描述自己遭遇了些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描述重點才對自己有利,反而輕易讓謝父謝母就翻了盤,把她帶回了家。
現在又怎麼能受的了這麼嚴重的指控?
謝惜靈內心十分的煎熬,她很痛苦。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真的要告爸爸嗎?
真的嗎?
謝母見謝惜靈動搖了,抹了抹眼淚繼續勸說道:“靈靈,你想一想自己,你還要讀書,你才初一,你未來還要讀高中,讀大學,如果你還要出國留學怎麼辦?你要為你自己的前途考慮啊,除了爸爸媽媽誰能給你這麼多錢?你一年的學費是二十萬,就算不讀國際學校讀普通學校,你讀到大學再去出國留學,算下來也要兩百多萬啊。你舍得讓你周叔叔給你出這筆錢嗎?他給的起嗎?”
“我……可以不留學……”
謝惜靈低著頭,不敢看謝母。
“你不留學就不讀書了嗎?”謝母問她,“你就算不留學,你讀到大學畢業,那也要幾十萬啊。”
“我可以工作後還給周叔叔,不會給他們增加負擔。”
“你這孩子怎麼就不懂呢?”
謝母傷心的說道:“媽媽也被爸爸打,媽媽為什麼不離婚?還不是為了你嗎?這個社會沒錢寸步難行。你爸爸公司招的畢業生,實習期一個月三千八,轉正才五千,還要扣五險一金,到手要付房租生活費,一個月下來還要靠家裡接濟。你現在硬氣,告你爸爸,你爸爸生氣了,以後不管你了,你怎麼辦?你爸爸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啊。咱們母女兩隻需要再忍幾年,這麼多年都忍過來了,再多幾年怎麼就不行呢?”
謝母:“靈靈,你要為你自己的未來考慮啊。你忍幾年去讀大學就住校了,到時候一畢業,你爸爸就會給你把房車買好,給你找好工作,你結婚還會給你一大筆嫁妝,到時候你的起點就比彆人高很多了。你現在告你爸爸,把他送去坐牢,你能得到什麼?你爸爸對你寒了心,不要你了,你以後一個月拿著幾千塊錢工資看著三五萬一平的房價,艱難求生,然後呢?再得到一個親生爸爸坐過牢的背景,萬一你以後考研考公的話怎麼辦?你為了出這一口氣,連你的前途都不要了嗎?靈靈,你乖,聽媽媽的話,跟媽媽回家,不要去作證。”
不管謝母怎麼自以為苦口婆心的勸說,謝惜靈始終低著頭,死死的咬著唇就是不鬆口。
“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懂媽媽的良苦用心呢?”
謝母說著就想打謝惜靈,周母立刻衝了出來,“好好說話,不要動手。”
謝母沒辦法了,她深深的看了謝惜靈一眼,走了。
謝母一走,謝惜靈繃不住了,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
周母連忙將她抱在懷裡,內心也是十分複雜。
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就攤上了這樣的爸媽呢?
一個跟神經病一樣的充斥著暴力,一個就差直接說你怎麼能為了命不要錢了呢。
這都什麼人啊。
周母有點後悔讓謝母和謝惜靈單獨相處了。
一開始她是考慮到好歹也是親生母親,哪有外人阻攔親生母女相聚的。
現在她是真的後悔了。
謝母那樣的人,讓她多跟靈靈相處,讓靈靈的三觀也跟著扭曲起來,那才是真的害了靈靈。
謝母下定決心,以後不讓靈靈和謝母接觸了。
然而謝家那邊好像是見利益財帛無法動搖謝惜靈的心,又開始耍彆的手段了。
謝爺爺趁著周母去上班的時候來了。
他找到了周家門口,按響了門鈴。
謝惜靈不敢開門。
謝爺爺就開始哭,“靈靈,我是爺爺啊,你開開門。你爸爸對不起你,但是爺爺……爺爺從來沒害過你啊。”
謝惜靈還是不敢開門。
她問:“爺爺,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謝爺爺老淚縱橫的說:“靈靈,當爺爺求求你了,好不好?你撤訴吧。你是爺爺的孫女,爺爺疼你愛你還來不及,但是你爸爸,他也是爺爺的兒子啊。爺爺老了,一把年紀了,身體還有病,沒幾天好活的了。現在活著也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實在是受不住啊。靈靈,當爺爺求你了,你撤訴吧,你是爺爺的孫女,也是你爸爸的女兒,你爸爸除了那件事,其他的對你也不薄啊。”
謝爺爺低頭,抹了抹眼淚,“靈靈,你還記得以前你小時候嗎?你說你想吃櫻桃,爺爺天不亮就騎車去鄉下給你買,靈靈,你想想以前,你舍得讓爺爺看著他的親生兒子去坐牢嗎?”
謝爺爺:“靈靈,爺爺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是你爸爸住院,爺爺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你難道希望發生這樣的事嗎?”
謝爺爺說了半天,門沒開,隻能走了。
謝惜靈背靠著防盜門坐在地上,抓扯著頭發。
她感覺自己好像是個不知好歹,罪大惡極的罪人。
爸爸打她是應該的。
也許,她真的不該控告爸爸,讓媽媽爺爺都那麼痛苦。
謝惜靈陷入了嚴重的自我懷疑。
而這時候,謝惜靈的外公外婆,俞父俞母來了。
俞父俞母手裡還拿著親手做的蔥油餅。
俞母隔著防盜門喊道:“靈靈,我是外婆啊,你看,你最喜歡吃的,外婆親手做的蔥油餅。”
“是啊,靈靈,你開開門啊。”
俞父也幫腔著。
“我不能開門。”
謝惜靈說了一聲。
周阿姨周叔叔說過,誰來也不要理,不要開門。
俞母和俞父對視一眼,見實在是說不定謝惜靈,於是俞母說道:“靈靈,外公外婆最疼你了,你能不能幫幫外公外婆?”
謝惜靈弱弱的問:“外婆,你要我幫什麼忙?”
“靈靈,你能不能撤訴?”
俞母哭著說:“靈靈,你起訴你爸爸,你爸爸好生氣,現在他要和你媽媽離婚,還要收回給我和你外公買的房子,把我們趕出去,我和你外公年紀都大了,哪裡經得起折騰。”
俞父也說道:“是啊,靈靈,我和你外婆兩個人都有病,每個月吃大幾千的藥,那點退休金根本不夠,你媽媽又沒工作,離了婚,你讓我們怎麼辦?你難道忍心看著外公外婆去死嗎?”
俞父和俞母相互攙扶著,“靈靈,我們給你跪下了。”
兩個人膝蓋一彎,跪了下來。
“靈靈,外公外婆給你跪下了,你看到了嗎?”
“靈靈,求求你,不要去作證,你媽媽已經很苦了,要是再被離了婚,淨身出戶,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外公外婆也沒幾年可活了,你就讓我們安心的走吧。”
俞父俞母苦苦哀求著,聲淚俱下,甚至都開始磕頭了。
樓裡口來來往往的人都開始議論紛紛。
砰!
謝惜靈兩隻手重重的砸在門上,“你們都逼我都逼我,你們說什麼求我,就是怪我,怪我毀了你們的安穩日子。我不告了,不告了,還不行嗎?”
謝惜靈哭著,撕心裂肺的大喊,“你們滾,滾,我不要你們了,我不告了,也不要你們了,不要了,都不要了……”
謝惜靈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