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百分百未成年(12)(2 / 2)

為什麼所有人都怪她?

明明她才是被爸爸差點打死的那個人。

可是所有人都怪她。

所有人都說她錯了。

爺爺媽媽,外公外婆,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

他們都說她不懂事,都怪她,都逼她。

為什麼?

到底怎麼了?

她隻是想討要個公道,這麼難嗎?

她是不是真的錯了?

晚上,周德法和周母回來,謝惜靈在飯桌上低著頭開了口,“周叔叔周阿姨,我可以不出庭嗎?”

“為什麼?”

周德法不理解,“靈靈,是不是我們不在的時候有人跟你說了什麼了?”

謝惜靈紅著眼,死死的忍住眼淚,“爺爺,外公,外婆都來過了,我不想告了,我錯了,我不要了,叔叔,阿姨,我以後和你們一起生活好不好?我不告了,我隻想遠離他們,我不是想害死爸爸媽媽,爺爺外公外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那不是你的錯,他們是成年人,他們本來就該為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未來負責,你是未成年人,是他們應該為你負責,而不是你去肩負起他們的未來。”周德法斬釘截鐵的說,“所有犯罪的人都應該受到懲罰,隻有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他們才會反省。”

就像以前那個因為未成年躲過一劫後來回來殺掉他兒子的凶手。

就像林諾。

林諾就是因為一開始犯罪沒有受到懲罰,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用犯罪這樣的行為來解決問題,明明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她偏偏選擇了犯罪。

這是不對的。

“我不要了,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我隻要逃跑就好,其他的都不要了。”

謝惜靈好像已經崩潰了,她什麼都聽不進去,隻是一直不斷的重複,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

對於她而言,她隻想逃離煉獄,隻要能逃離怎麼都好。

聽到996的彙報,林諾暫停了遊戲。

窗外,明月高懸。

謝惜靈隻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子。

百分百的未成年人。

未成年,三個字,太重了。

未成年,父母就是他們的天和地。

林諾點開新聞,新聞公布了謝惜靈控告親生父親虐待的消息。

下麵的評論,什麼樣的都有。

【雖然我也覺得謝父的行為很過分,但是謝父好歹也供謝惜靈去國際學校讀書,一年花幾十萬在她身上,那也是愛吧。實在不行,跑了就好了嘛,何必做得這麼絕呢?】

【真控告就不必了吧,反正也判不了幾年,上次那個什麼虐待案,不也一樣嗎?好像就判了八個月,還緩刑兩年執行,弄到最後就沒坐過牢,反而讓自己的檔案上有了汙點,以後都沒法考公。】

【這女的小小年紀心腸也太狠了。】

【就算打人不對,父母好歹給了我們命,何必魚死網破呢?】

【我覺得,我要是謝惜靈,我最多就是跑了,以後老死不相往來,等老了,法院判我給多少我給多少。】

【爸爸打女兒,我不相信無緣無故的就下那麼狠的手,說不定其中有什麼隱情呢。不知內幕不予置評。】

【怎麼就不可能了?我爸就打過我,往死裡打的那種,然後罰跪,讓我跪一夜。】

【前不久那個被父母綁起來,餓死的五歲小男孩,你們忘了?前麵還對著謝鶴青要打要殺,現在一看告他們,你們態度就一百八十度轉變了?】

【不是態度轉變,是一碼事歸一碼事。】

【QNMLGJB】

……

林諾退出視頻。

未成年啊。

父母啊。

太難太難了。

輿論是把雙刃劍,能幫人也能殺人。

林諾看向窗外,明月之下,樹影婆娑,有涼風吹過。

秋天了。

樹木開始枯黃。

林諾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新聞,女孩打工十年的工資交給父母存著,父母卻把錢給弟弟買了房子。

深夜,女孩坐在街頭撕心裂肺的哭著。

評論區熱評第一是,既然父母把錢給了弟弟買房,那情分就斷了,從此以後一刀兩斷,永不再見。

這就算是大家能想到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可是為什麼呢?

憑什麼呢?

打工十年的錢,憑什麼被父母強買強賣?

女孩憑什麼就同意把十年的錢拿來買斷法律上根本買不斷的親情?

為什麼不能報警打官司要回來?

第一次看到這個新聞的時候,她還小,高中一年級。

那時候就是氣。

切!

如果是她,她絕對要打官司報警拿回來。

父母老了,要養老,等老了再說。

反正現在不賣。

後來長大了,見得多了,才發現太難了。

報警,警察隻能調解。

這是家事,是民事,又不是刑事案件,難道抓他們坐牢嗎?

父母咬死不還,能怎麼樣呢?

何況輿論主流仍舊是父母過錯再大,我們遠離就好,談到報複,就會覺得你太過分了。

好歹父母也生養了你這麼多年,遠離不就好了嗎?

有什麼必要下手這麼狠嗎?

就算起訴,也隻能起訴父母還錢,父母沒錢,難道把父母變成失信人嗎?對女孩的父母而言有損失嗎?因為父母是親人影響的反而是身為女兒的女孩自己。

那個深夜歇斯底裡痛哭女孩是成年人已經這麼難了,何況謝惜靈一個未成年人。

未成年之前,她的一切都是和父母綁定的。

就像政審,就像撫養費。

就像原身和林承。

林諾收回視線。

林超俊故意傷人罪死不悔改,判了三年。

如果這個時間點,原身回來了。

林超俊出獄的時候,原身也才十二歲。

她好像明白為什麼任務一直沒結束了。

原身想像個人一樣活著。

像個獨立的人。

但隻要她未成年,她的一切就都是和林超俊綁定的,就始終要掌控在彆人手裡,就始終不是有獨立且完成的行為能力的人。

像個人一樣。

原身想成為的應該是一個是獨立,自由,穩定,可以自己決定自己命運,掌控自己生活,且不被家人殘害的人。

那麼,任務就至少要等到原身,十八歲。

十八歲,成年了。

不是未成年人。

至少她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民事行為了。

“唉……”

林諾歎了一口氣,“996,我們去抽謝父一頓出出氣吧。”

“……”

996:“宿主,你這個世界好像格外暴力。”

林諾一個眼刀殺過來,仿佛在問:“你還有臉提?”

996默默閉上了嘴。

它想起來了。

宿主穿越過來第一時間就被馮立鵑抽了一巴掌。

這換了誰能忍啊。

996決定為自己贖罪,於是說道:“宿主,走吧,我們現在就去把謝父狠狠的抽一頓。”

林諾:“……”

996這孩子啊,一點原則都沒有。

就在林諾思考要怎麼狠狠抽謝父一頓的時候,手機彈窗彈了個新聞出來。

上次那位談及自己為什麼是獨身主義者的女明星許璐,發了一條長文,詳細訴說了自己小時候的故事用來聲援謝惜靈。

許璐說小時候,爸爸在外人麵前是溫文儒雅的大學教授,但是在家裡和外麵卻完全不一樣,在外麵,爸爸對每個人都很溫柔,可是一回到家,一點點稍微不合他的意思,他就會打人。

一開始,她和媽媽總在反思,是不是她們沒做好,所以爸爸才總是生氣。

例如有一次,爸爸回家,媽媽將一直熱著的土豆燒雞端了出來,爸爸嘗了一口就扔掉了筷子,質問媽媽鹽放那麼多是不是想鹹死他。

爸爸說他每天在外麵辛苦工作養家,結果媽媽連做飯這種小事都做不好。

然後爸爸拿凳子砸斷了媽媽的一條腿。

她哭著出去求爸爸,也被爸爸打成了腦震蕩。

後來媽媽被打到半身不遂。

她也在長期的被毆打中明白,爸爸打她和媽媽,僅僅是打而已,是因為她和媽媽弱小,沒有反抗的能力。

但是他們卑劣,所以總會找許多借口,好讓自己的行為看起來有理有據。

例如,水太燙了,飯太鹹了,地沒有拖乾淨,考試沒有雙百分。

他們想讓一切看起來合情合理,去蒙蔽外人,然後就會有人說啊,是因為你沒做好,所以你爸爸才打你,於是他們會得到聲援。

後來,媽媽因為痛苦推著輪椅,用手翻窗跳樓自儘了。

她恨爸爸,到今天,恨了十九年。

她去找過警察,找過法院,可是媽媽是自殺的,沒有辦法讓爸爸償命。

而且她太弱小了,她當時還未成年,當時什麼都不懂,也沒有人告訴她應該怎麼辦。

所以她隻知道媽媽死了,要報警抓爸爸,卻不知道,還可以控告爸爸家暴和虐待。

等她長大,懂事了,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家暴和虐待都是自訴案件,而當時法律還不健全,並沒有如謝惜靈這時這樣可以轉公訴,那時基層許多警察都不熟悉法律,也沒人會去想轉公訴。

而媽媽已經死了,沒法起訴了,等她長大,已經過了追訴期了。

她恨,很恨,非常恨。

如果當時有人告訴她,可以控告,可以報警家暴和虐待,讓那個男人去坐牢,她一定會去做。

怪就隻怪,當時年幼,什麼都不懂,傻乎乎的去報警爸爸殺死了媽媽,最後讓爸爸無罪釋放。

不是掛著父母的名義,傷害就不存在。

父母不是免罪金牌。

如果現在她可以回到過去,她一定會走進警察局,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報仇,為自己為媽媽討一個公道。

最好的報複,不是遠離,不是獨自盛開,是公道,是公平。

沒有公平和公道,隻要求被害者去提升自己的內在力量,獨自堅強,是對被害者的二次霸淩。

長文的最後,許璐放了三張照片。

一張是謝惜靈控告親生父親虐待的新聞。

一張她身上無法清除一直被她掩藏在鎂光燈背後的傷疤。

最後一張是我永遠支持你的橫幅。

許璐畢竟是有著千萬關注度的大明星,她一出手,又不一樣了。

首先粉絲會跟進,公司會跟進,營銷號會跟進。

然後許許多多的被家暴被虐待者開始發聲,露出他們身上的傷,高舉反傷害的牌子,用視頻,用文字,用照片講述他們遭遇的一切。

這些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兒童有青少年。

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最真實的人。

唯一可惜的是,可能是在許璐長大成名之後,許父怕被許璐報複,早早的就移民斷了聯係,憤怒的粉絲無法找到這個男人。

林諾帶著林承換上吊帶衫,也錄製了視頻,將兩個人身上的傷疤清清楚楚的展示在所有人麵前。

周德法將手機遞給謝惜靈。

一個一個的視頻。

許璐身上的傷。

眼睛被打瞎了的阿姨。

瘸了一條腿的男孩。

躺在病床上插著呼吸機的少女。

然後是林諾的臉。

謝惜靈看到了林諾的臉。

她認出來了。

那就是公交車上對她說她沒錯的那個小女孩。

她才九歲。

才九歲啊。

比她還小四歲。

所有的人舉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兩行字。

上麵一行是:反對所有的傷害。

下麵一行是:我永遠支持你。

謝惜靈淚水瞬間決堤。

我永遠支持你。

我們永遠支持你。

原來並不是全世界都認為她錯了。

並不是全世界都覺得她應該放棄控告。

原來還有人支持她。

還有很多很多非常多的人支持她。

對。

那些比她小那麼多的人都能站出來,林諾才九歲,九歲的孩子都可以。

所以,她也可以的,對不對?

她應該也可以的。

她可以的。

可以的。

“我可以的。”

謝惜靈對自己說。

終於,謝惜靈還是同意出庭作證,在法院開庭那天,在周德法和王警察的陪伴下走進了法院大門,站在了原告席上。

這是公開審理。

林諾也去了,坐在許許多多的人群中間。

謝父鐵青著臉站在被告席上。

謝母坐在下麵,還是用著“你怎麼那麼不懂事”的目光看著謝惜靈。

謝爺爺,俞父俞母都沒敢來。

“肅靜。”

審判長敲了敲桌子,庭審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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