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楠竹帶著路光明從院子裡走出去。
走出那一小方天地,然後他看見了車水馬龍,看見了穿著各式各樣衣服的男人女人。
看著他們拿著一個又一個長方形磚頭一樣的物什不斷的滑動,用手指敲擊。
看見人們臉上或疲憊,或充滿笑容。
看見小情侶們一會兒甜蜜,一會兒吵架。
看在高樓上掛著的LED大屏幕像以前的電影屏幕一樣播放著奇怪的東西。
“有洋人!”
路光明指著前邊路過的金發碧眼的男人大驚。
“沒事,華國現在是世界第二的大國,有洋人很正常。”
阮楠竹話音剛落,那洋人就規規矩矩的排在華國人後麵等著,過了一會兒,他拿磚頭晃了一下,拿了煎餅果子就走了。
路光明不解的問:“他為什麼不給錢?難道我們已經被洋人占領了嗎?”
“沒有,他給了。”阮楠竹哭笑不得,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晃了晃,“現在我們都不帶錢了,就用這個掃碼付錢,我說過了,華國現在已經是世界第二大的強國,沒有人能欺淩我們了。”
“好神奇。”路光明好奇的戳著阮楠竹手裡的磚頭,隻是他是靈魂狀態,並不能使觸摸屏發生變化。
阮楠竹為了滿足路光明的好奇心,也去買了一份煎餅果子,她拿出手機,對著二維碼一掃,叮的一聲,輸入需要付款的金額,用大拇指進行指紋支付,然後就走了。
路光明驚呆了,“現在已經這麼先進了嗎?難道我已經沉睡了幾千年?這裡是天堂嗎?”
“不,這就是華國,而且距離你那個時代,不到一百年。”
林諾的《穿越百年華國》這本的開頭就寫到這裡,檢查了錯彆字進行修訂之後,林諾在第二天上班前扔進了郵筒,等待郵差送到《新城日報》。
林諾在丹尼爾的照相館上班天,丹尼爾快感動哭了。
這是什麼神奇的員工。
任何東西她上手就會,不僅懂英文,還懂一些基礎對話的德文和俄文。
所有的顧客預約,她都能處理得井井有條,甚至,她連照相都能自己完成。
丹尼爾握住林諾的說:“親愛的林,如果有一天,我回到了y國,我也一定要帶著你一起。”
林諾:“……”
海外出差不乾。
“不過……”丹尼爾打量著林諾:“林,你不打算換兩件衣服嗎?哦,不,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嫌棄你的穿著,而是咱們這裡是照相館,裡麵有很多好看的衣服,如果你不打扮一下,這會讓一些客人懷疑我們的審美的。”
“那你的意思是這裡的衣服可以借給我穿?”
“你是我們照相館的員工,作為員工福利,你當然可以挑選幾件漂亮的洋裝作為工作服。”
哇。
林諾大為驚喜,“丹尼爾先生,你真是一個天大的好人。”
這些漂亮的蛋糕一樣的洋裝,她早就眼饞了。
隻是現在的她沒錢買,又不好意思開口。
但現在既然丹尼爾先生主動說了,那她就不客氣了。
漂亮的洋裝,她來了。
林諾選了一套蕾絲層的長裙,上身配一間深褐色的馬甲,然後將頭發編了幾個小辮子與其他長發披在身後,順便打了點粉,塗了點口紅。
等這麼一打扮完,再照鏡子,非常好,非常洋氣。
原身本身就長得不錯,不然在相差六歲的情況下,趙忠海那種顏控也不會一口一個姐姐的哄著原身,兩個人還恩愛了好一段時光。
丹尼爾看到林諾出來,藍色的眼睛充滿了驚豔。
他是攝影師,自然是能從一個女人土裡土氣的打扮和被風霜雨雪摧殘過的皮膚上看出她的五官是否漂亮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沒想到眼前的女人打扮一下,竟然能這麼令人驚豔。
“林,你太美了。”
丹尼爾讚美道。
“丹尼爾先生,你謬讚了。”
林諾覺得丹尼爾有點太誇張了,但這或許就是外國人習慣性的誇張吧。
“不謬,不謬。”丹尼爾笑道:“美麗的女人就像是清晨的玫瑰花,玫瑰花需要泉水的澆灌滋養,而女人也需要美好的發自真心的誇讚。”
林諾無奈的笑了。
第二天,照相館沒有預約,丹尼爾就出去找朋友玩去了。
林諾坐在櫃台前,拿了一本,慢慢的翻了起來。
說起來,照相館的工作確實不錯。
這個時候,照相還處於高端消費的階段,價格昂貴,普通老百姓消費不起,所以來照相館照相的都是殷實之家。
客單價高,量少,林諾的工作量就少。
平日裡的主要工作就是接接電話,登記預約,沒預約,沒客人的時候就喝喝茶,看看書,寫寫,小日子倒也過得挺美的。
叮。
門口的鈴鐺響了,林諾放下手上的,起身說道:“歡迎光臨。”
然後她一抬頭就看到了趙忠海和卓詩琴。
趙忠海看到林諾也是一驚,姐姐?
不對。
他回過神來,打量起了林諾。
眼前的女人穿著時下最流行的西洋羊裙,化著妝,塗著口紅,時髦極了。
目光落落大方,眼神清透如一泓清泉。
手裡還拿著一本,封麵上是《飄》。
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這個女人是一個學識豐富的摩登女郎,絕對不是他那個在鄉下隻會洗衣服做飯什麼都不會,拿都拿不出手土裡土氣的老婆林諾。
趙忠海正想著,卓詩琴挽著他手臂的手動了動,“阿海,這是我們交往一百天紀念日,我們也拍一張照片留念吧。”
好家夥,感情原身去找趙忠海的時候,趙忠海已經和卓詩琴交往個月了。
林諾拿起鋼筆,打開筆蓋套在另一頭,問道:“先生,小姐,是現在就拍,還是預約一個合適的時間?”
趙忠海看著林諾,應該不是。
如果是姐姐,姐姐見到他的第一秒一定會喊他。
趙忠海笑著對卓詩琴說道:“我聽你的。”
“那我想想。”
卓詩琴被櫥窗那裡放著的漂亮洋裝吸引了目光,她走過去,一件又一件的看過去,太漂亮了。
林諾適時說道:“小姐,你身材高挑纖細,穿洋裝是最漂亮的。我們這裡的洋裝是不單獨收費的,你可以每換一套就拍一張。”
這天下沒有哪個女孩子能抵擋住拍攝好看照片的誘惑。
卓詩琴也不例外,她立刻心動了。
然後她看向趙忠海。
這下趙忠海有點尷尬了。
他不是不想成全卓詩琴,隻是家裡許久未打錢了,囊中羞澀啊。
林諾目光下移,落在趙忠海腳上的皮鞋上,原身帶著孩子在家省吃儉用吃糠咽菜,趙忠海倒是挺會享受的啊。
她火上澆油道:“現在我們照相館做活動,拍十張送一張。先生,小姐,這可是我們照相館有史以來最大的優惠活動,錯過了今天以後就很難遇到了!”
同樣的,沒人能拒絕打折的誘惑。
就像林諾每次都說剁手,每次都會胡亂購物,還老被推銷給忽悠一樣。
“那我們拍十張。”
趙忠海還沒開口阻止,卓詩琴已經開口了。
林諾立刻給卓詩琴下單,“小姐,請問您的姓名。”
“卓詩琴,卓爾不凡,詩情畫意,琴瑟和鳴。”
“這可真是一個好名字呢。”
林諾將卓詩琴的名字寫下,又看向趙忠海,“先生,你呢?”
趙忠海見卓詩琴因為拍照這麼高興,歎了一口氣,算了,難道詩琴興致好,不過十張照片而已,貴是貴了點,他還是能支付得起的。
大不了後麵幾天他一天就隻吃一頓,再催催家裡,讓姐姐多寄點錢過來。
趙忠海報了名字,然後一臉寵溺的看著卓詩琴,“詩琴,我這把可是為了你豁出去了。”
卓詩琴既感動又嬌羞的低頭。
林諾寫下趙忠海的名字,笑道:“小姐,先生可真愛你呢,雖說拍照花不了多少錢,但是一個窮小子願意為了你傾家蕩產,這足以說明是真愛了。”
聞言,趙忠海臉色一僵。
這照相館女人的話聽著像是好話,但細想起來就叫人難受了。
什麼叫做拍照花不了多少錢?什麼叫做一個窮小子?
卓詩琴也皺起了眉頭,“阿海他不是窮小子。”
“哦,那是我誤會了,我聽先生說為了你豁出去了,還以為對他而言,這些錢很多呢。”
林諾這話就更氣人了。
趙忠海大怒,“你什麼意思?”
說著,他就要發火,卓詩琴連忙攔著他,“好了好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什麼不是故意的?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這女人簡直有毛病。
一口一個窮小子,錢很多。
她什麼意思?
她這意思難道不就是他剛才那一番表現,要麼是窮小子裝大款哄人,要麼就是花言巧語的騙子嗎?
林諾委屈的扁嘴,“先生,小姐,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我不是故意的。”
看,她道歉了。
輕飄飄無所謂的道歉了呢。
趙忠海反而更氣了。
尼瑪,這女人挑完事道個歉就想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趙忠海正要發火,林諾將寫好的單子舉起來,“先生,小姐,已經下定了,請先預付定金,然後我陪小姐去挑選拍照用的衣服。”
“你罵了我還想做生意,門兒都沒有,我們不拍了。”
“嘖嘖。”
林諾一個鄙夷的眼神掃過去,那模樣分明在說,沒錢充什麼大款,裝模作樣,我看你是一開始就沒錢拍吧。
媽的!
趙忠海就像被踩中了尾巴似的暴跳如雷。
“你——”
他才剛說了一個字,林諾搶先說道:“先生,你要是沒錢不想拍了,就彆站在這擋路了,我們還要招待其他的客人呢。”
陰陽怪氣到了極點的語氣,陰陽怪氣到了極點的表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
“拍!”
趙忠海拿出錢包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我們拍。”
他指著林諾的鼻子:“我告訴你,我們今天就拍,今天就要你,你這個敷衍無知的女人!給我們全程伺候。”
“哦,定金兩個大洋。”
趙忠海從錢包裡拿出大洋,囂張的扔在桌子上,林諾笑了笑,將兩個大洋拿在手上掂了掂,隨手放在登記簿上就帶卓詩琴去挑選衣服化妝。
兩個大洋啊。
彆看趙忠海拍錢的時候很得瑟,這會兒冷靜下來了,肉疼。
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不是故意的,那兩個大洋沒收進抽屜裡,就那麼大大咧咧的放在櫃台上,反射著金屬獨有的光芒。
兩個大洋啊,都夠他吃個月了,就這麼花出去了。
趙忠海突然開始懊惱起來。
一開始進門之前,隻說和詩琴拍一張照片留念而已。
也不知道是哪裡不對了,突然一下就要拍十張了。
不行了不行了。
不能再看了,越看越後悔。
趙忠海艱難的將視線從兩個銀元上移開。
他一會兒回去之後要再去電報局一趟,給姐姐打電報,讓她多再多寄一倍的錢過來。
一想到這裡,趙忠海心裡不由得開始埋怨起林諾來。
早過了該打錢的日子了,也不知道林諾在乾什麼,這麼久不打錢過來。
要不是學校實行的學費全免製度,他把家裡寄來的學費給存下來了,早餓死了。
……
卓詩琴選好了衣服,林諾帶著她去化妝師化妝,林諾再次道歉道:“小姐,我剛才思索了一下,也覺得自己說話太過分了,你一會兒幫我和先生說說好話,我知道錯了。”
卓詩琴本來被搞得心情很糟糕,這會兒林諾又真誠的道歉了,她雖然還是不高興,但是也不想表現得自己太小氣,隻能點頭應道:“你放心,阿海不是個記仇的人。”
“嗯。”
林諾一邊給卓詩琴描眉一邊問道:“小姐,看你們進門的穿著,你們是大學生吧?”
“嗯。”卓詩琴閉著眼睛點頭。
“我聽人說,讀大學很貴的,那是我誤會你們了,你和先生都是大學生,家裡肯定不差錢。”
“其他的學校是很貴,我們師範學校還好,王繼民先生擔任校長以後,從我們這一屆開始就全部免學費了。不過讀書讀書,為得是修養自身,為國家為民族做貢獻,不論貧富貴賤,都應該讀書。”
“是,小姐,你說得對。”
林諾微笑,抓著眉筆的手都握緊了。
好一個趙忠海啊。
那年他打電報回家催原身打錢交學費,說要是還交不上學費就隻能輟學了。
原身身上沒錢,一分錢都沒有了,油水都被炸乾淨了。
最後,原身沒有辦法,把冬天的口糧和出攤的麵粉都給賣了,又去趙家同村親緣那裡,一家一家的跪才把學費給趙忠海湊夠了寄了出去。
那年冬天,原身是靠著樹皮野菜草根和幫人洗衣服活下來的。
大冬天的,徹骨冰寒,原身的手都凍爛了,還在一件一件的洗衣服。
她圖什麼?
不就圖丈夫早日學成歸來,帶著她和娘,還有小光過好日子嗎?
結果呢?
結果人學校是免學費的,根本沒有交不上學費就隻能輟學這一說法。
趙忠海拿著原身的血汗錢在外麵充大款,追女人,談戀愛。
知道自己老娘要死了,也不回家。
畢業了,在洋行找到了好工作,就把原身和兩個人的兒子一腳給蹬了。
不行了。
好氣哦。
林諾深呼吸,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給卓詩琴化妝。
她要把她畢生所學都用在卓詩琴這張臉上。
半個小時後,林諾拿來了鏡子。
卓詩琴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驚呆了。
這這這,這還是她嗎?
她的眼睛大了一倍,皮膚白了好多,而且五官更加立體有層次。
還有眼影,好漂亮。
眼角還畫了一朵玫瑰花。
太太太太美了。
卓詩琴對著鏡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麼看也看不夠。
“小姐,你還滿意嗎?”林諾笑。
卓詩琴拚命的點頭。
難怪這個照相館的服務員情商那麼低,那麼不會說話還能留在洋人的照相館工作。
原來是她技術過人啊。
就這女人的化妝技術,換了她是老板,她也舍不得撒手啊。
卓詩琴立刻換上漂亮繁複的洋裝,掀開了簾子,走了出來,她柔柔的喊了一聲,“阿海。”
趙忠海正在翻閱櫃台上的雜誌,羨慕的看著雜誌上漂亮時尚的廣告女郎。
聽到叫聲,他抬頭,瞬間驚豔了。
這還是長相僅僅隻是清秀的卓詩琴嗎?
這樣驚心動魄的美人,說是哪個電影裡的大明星他也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