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新式男女(13)(2 / 2)

潘崇山怒道:“我找他評理去,我們是來做客的,吃他點肉就這麼計較,哪裡還有紀家大戶之家的風度。”

“你先彆去。”

“娘,我受不住這個氣。”潘崇山說著就要走,潘夫人怒喝一聲,“站住!”

潘夫人心累,她跟後宅那些狐媚子鬥了幾十年了,好不容易把兩個孩子拉扯大,怎麼一個比一個沒腦子?

她現在也有幾分後悔,後悔自己年輕時就顧著和那些小妖精鬥了,把孩子的教育給疏忽了。

“娘!”潘崇山生氣。

潘夫人說道:“崇山,你都多大的人了,凡事要多動動腦子。”

潘崇山哼了一聲,把頭一扭。

潘夫人招手讓桃紅下去,確定屋裡沒外人了,才對潘崇山說道:“你也不想想,那紀行知雖然下人叫他小少爺,但是說破了天,他也就是一個九歲的孩子,沒有大人教唆,他能乾得出這事?”

潘崇山:“娘,你的意思是……”

“應該是紀老夫人或者紀行昭的意思。”

潘夫人歎了一口氣,“咱們上門來的匆忙,家裡拮據,帶的禮物也不多,上次和紀老夫人見麵,紀老夫人麵上雖然沒說什麼,但是眼神裡還是有幾分不屑的。加上你和紀行昭起的衝突,說白了,現在是紀家大人嫌棄我們住得久了,拿孩子當擋箭牌趕我們走呢。”

潘崇山怒道:“我們又不是住了一個月半年,就住了幾天。”

“窮親戚上門,一天都煩,更何況你在隔壁還和紀行昭起了衝突,差點打了他。你想想,紀老夫人知道你差點打了她兒子,她能高興嗎?你要知道,紀老夫人可是一直很為她這個國學大師的兒子驕傲的。”

“狗屁國學大師,裝腔作勢的騙子罷了。”潘崇山嘲諷道。

潘如雲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她說道:“相公是有真才實學的,許多報社的編輯對相公都很是誇讚,都求著相公寫文章,就連商場上的許多老板見到相公都十分恭敬。聽說就連國民政府律法修正征求各方意見都會征求相公的意見。還有商會給遇難學生,陣亡將士籌款,隻要相公參加開口,很多商界名流,政府要員都會捧一捧場,就連教育廳廳長和相公說話都不敢托大。”

“嗬嗬。”潘崇山白了潘如雲一眼,“你一個女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你知道了?你看見了?彆是把紀行昭吹牛的東西都當真的。”

“我就是知道。”

潘如雲不敢說紀行昭帶她出門的事情,隻能這樣弱弱的反駁。

“你們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什麼都不懂,就知道維護自己夫君。你倒是維護紀行昭了,他維護你了嗎?”

“維護了的。”

潘如雲小聲說。

上次相公帶他去參加一場學術研討會,有人為難她,故意問她一些難堪的問題,她一個字都答不上,隻能帶著一臉的微笑看著對方,相公三言兩語就讓對方臉麵儘失。

雖然她也聽不懂相公在說什麼,但是她看得懂彆人的臉色,對方生了好大的氣,當時她可開心了。

“姐姐,你現在是嫁了人,心就在彆人那裡了,連自己親弟弟都不要了嗎?”

這話就嚴重了。

潘夫人咳嗽一聲,冷聲道:“好了,都是自家姐弟,吵什麼?你們忘了娘怎麼教你們的了?姐弟之間要相互扶持才能走得長遠。”

潘崇山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潘夫人瞪了潘崇山一眼,對潘如雲說道:“你是姐姐,凡事要愛護弟弟,讓著弟弟,現在怎麼回事,還學著和你弟弟犟起嘴來了?娘這次過來發現你是越發的沒規矩了,自己有了主意,連娘的話都不聽了,現在還敢跟你弟弟叫板,你是不是以為嫁了人了,該有的規矩就可以不作數了?”

“娘,女兒沒有。”

“還敢頂嘴?”

潘如雲立刻跪下,“娘,女兒錯了。”

“你最好是知道錯了。”

潘夫人真的是快被潘如雲氣死了,她好好□□出來的大家閨秀,怎麼就被姓紀的給禍害成這樣了。

三個人為著四道菜生了好大一堆氣,第二次,紀行知又端著碗,把廚房端出來的菜裡麵好吃的給挑走了。

每道菜挑一點,好的都沒了,剩下的菜,每盤看著都像殘羹冷炙,這不就是讓人吃剩飯嗎?。

總之紀行知是一點麵子都沒給潘夫人和潘崇山留。

紀行知甚至端著大雞腿過來和趙光複一起吃,彆管娘和哥是不是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知道又怎麼樣?

他才九歲,還是個孩子,就是可以沒規矩,就是可以隨便鬨騰。

潘夫人沒辦法,這都讓人嫌棄到骨子裡了,再不離開紀家就真不禮貌了。

她催著潘如雲去找潘隨雨,問她考慮得怎麼樣了。

潘隨雨隻能敷衍,還在考慮還在考慮。

事實上,她早考慮好了,打算把潘夫人單獨約出來拿槍給斃了。

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諾告訴了丹尼爾,還是丹尼爾自己察覺了什麼,她去丹尼爾臥室偷槍的時候發現原本放槍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這沒了槍,她對潘夫人又是從小到大骨子裡的懼怕,又怕出什麼意外,就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了。

潘夫人又住了兩天,見潘隨雨沒鬆口的打算,也受不了紀家這個明裡暗裡的嫌棄,帶著潘崇山和一群下人走了,出去租了個酒店。

這住酒店就貴了,這麼多人呢。

潘老爺抽大煙早就把家底抽乾淨了,要不然也不能賣女兒換彩禮填外債的窟窿。

潘夫人是數著錢過日子,緊巴巴的,最後無可奈何,隻能遣返一半的人回潘家,這才能繼續住下去。

就這樣,要是不趕緊抓住潘隨雨,他們也沒錢繼續住酒店了。

和丹尼爾說好的時間到了,林諾帶著趙光複和丹尼爾告辭。

丹尼爾哼了一聲,“林,不走行不行?我的照相館不能沒有你。”

像這種又能化妝又有技術,還能銷售,還會英語法語德語一把抓的人才,他到哪兒去找啊。

丹尼爾拉著林諾的手:“林,我給你漲三倍工資,不,四倍。以後你跟我去y國吧,我給你開五倍的工資。”

林諾:“……”

好誘人的條件,突然心動了怎麼回事?

不過再心動也不行。

等c城淪陷,丹尼爾肯定會關了照相館回y國。

丹尼爾倒是真心想帶她去y國,但是原身又不會英語,去了也不適應。

丹尼爾見林諾不說話,興奮了,“心動了是不是?那快留下來,最多,我每年再給你分紅。”

林諾把手從丹尼爾手裡抽出來,“並沒有。”

“哼。”丹尼爾傲嬌一扭頭,回屋了。

這個林,現在一點也不可愛了。

林諾將小食和一些自己整理出來的字帖交給了紀行知,“行知弟弟,記得一邊吃一邊練字,你的字和你哥哥比起來,差太遠了。”

“我。”紀行知憋得臉通紅,“再多給我幾年時間,我一定可以。”

996:“……”

這話多麼像宿主曾經外強中乾死不認輸的說,再多給她三四五六七八年就能把刺繡練好。

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要不是有某個世界原身肌肉記憶的加持,宿主現在還在繡豆腐渣呢。

紀行知拿著東西就和趙光複站在一旁說話了,兩個人孩子依依不舍的相互擁抱,抱了又抱。

紀行昭拿出一支鋼筆交給林諾。

林諾看著手裡的鋼筆,這不是一支新的鋼筆,筆身有木紋,似是人工雕刻,被撫摸過多次。

上麵寫著三個字:蔡光鬱。

紀行昭說道:“是我恩師,27年的時候去了,當時恩師還在海外,我未及見他最後一麵。後來,師母寄來了恩師臨彆前寫給我的信,這支筆就是隨信而來。”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紀行昭淡淡一笑,“這是給小光的。我恩師名字裡也有一個光。你不也送了我,行知,丹尼爾,還有如雲,隨雨一人一束向日葵嗎?向日葵,向陽而生,永遠麵對太陽,也就是光明。小光,有一個光字,我恩師也有一個光,恩師予我是希望我能傳承這份心中的光。我教過小光讀書識字,托大也算他的老師,我交予他,也是一份傳承。”

紀行昭都這麼說了,林諾也不好再推辭,於是收下,“那我替小光謝謝你了。”

“保重。”

“保重。”

黃包車來了,林諾拎著箱子,帶著趙光複上了車。

趙光複跪在座位上,伸長了脖子,依依不舍的對著紀行知揮手,紀行知也不斷回應著,甚至還跟著車走了一段。

許久許久後,直到看不見人影了。

趙光複才回來好好坐下,他眼眶紅紅的,鼻尖也紅了。

他看著林諾:“娘,我們以後還會見到行知哥哥嗎?”

“娘也不知道,不過娘和你一樣希望能和紀先生他們重逢。”

林諾抬頭看向天際。

以後c市淪陷,丹尼爾是肯定可以撤退的。

紀先生,周老師他們,很難說。

就是她現在開口說c市會淪陷,他們真的相信了她,讓這兩位離開,估計他們也不肯。

所謂能力越強,責任越大,就是這樣吧。

原身帶著孩子活著就已經很困難了,但是對於有的人而言,他們活著不僅僅是為了活著。

林諾帶著趙光複買了火車票,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紀行昭回到房間,天空灰蒙蒙的,有幾分陰暗,房子裡光線自然也不夠明亮。

家具是深色的,被子也是深色的。

讓一切顯得暗淡了許多。

向日葵插在花瓶裡,擺放在書桌上,就像一道驅散陰霾的光。

濃墨重彩,仿佛怒放的生命。

夕陽西下,卓詩琴從師範大學校門口出來。

現在的她已經重回了校園,甚至已經主動向周問靈老師申請去夜學教那些不識字的同胞讀書。

從今天開始她要當一名真正的新式女子,追求自由的事業,自由的理想,自由的未來。

然後卓詩琴剛踏出校門口不到十步,就迎來了她這一生最大的一個坑——趙忠海。

趙忠海拄著拐杖,一條腿完全壞死,臉被燙傷毀容。

因為無能為力,沒有錢,被房東趕了出來。

他整日遊蕩,好多天沒洗澡洗頭,一身汙穢,逃難的乞丐都穿得比他乾淨。

趙忠海惡狠狠的看著卓詩琴,“讓我抓住了吧。卓詩琴,我告訴你,我是你相公,是你老公,我們是結了婚,登記了的,你這輩子都必須養我,彆想把我甩掉。”

卓詩琴剛剛養出點血色的臉又白了。

她害怕的後退兩步。

周問靈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乾什麼呢?”

“周、周老師。”

卓詩琴瑟瑟發抖。

周問靈低頭說道:“該麵對的總要麵對,你不是跟我說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周問靈柔聲說道:“有老師在,彆怕。”

“我……”

卓詩琴深呼吸,緊握住雙手,脊背僵硬的麵對著趙忠海,然後大聲喊道:“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我相公趙忠海已經死了,警察署已經發了死亡證明!你不要以為人死了,你就可以冒充他!”

這話一出,彆說趙忠海了,周問靈都被整懵了。

卓詩琴隻告訴她,自己已經下定決心,也找到解決的辦法了,但是沒說具體是什麼。

結果,是這樣的嗎?

還可以這樣的嗎?

哪個天才想出來的辦法?

周問靈差點憋不住笑,人才啊,她真想見一見這個人。

趙忠海愣了愣,回過神,一隻手拄著拐杖,一隻手怒指卓詩琴,“你、你、你……你胡說八道!我好好地活著,怎麼可能死了?你這個賤人,是不是耍了什麼手段?”

有些事情隻要開了口就沒那麼難了。

尤其是趙忠海一副比卓詩琴更慌的樣子,這讓卓詩琴信心倍增。

卓詩琴中氣十足的大喊道:“我不知道什麼手段!反正我相公已經死了!警察署已經頒發了死亡證明!戶籍資料都注銷了!你個騙子,你說你是我相公,你是趙忠海,你拿出證據啊!你證明你是趙忠海啊!”

“我、我、我……”

趙忠海一口氣憋在喉嚨裡,就是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周問靈憋笑,“對啊,你有證據嗎?”

“周老師,我是你的學生,你不認識我嗎?”

周問靈繼續憋笑,往死裡憋,“師範大學的學生這麼多,我每個年級都要教,我怎麼可能每個人都認識。趙忠海,好像有點耳熟,但是不清楚。”

“你!你們……”

趙忠海怒吼:“我有身份證明。”

“我相公的身份證明早遺失了,在戶籍科注銷的時候就登記了,你不要以為隨便撿一張身份證明就能假扮其他人,拿捏住我。”

卓詩琴抬了抬下巴,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周問靈繼續憋笑,憋得肚子疼,她感覺自己真的快憋不住了。

此情此景,你還活著,但已經死了,太絕了。

“我還有學籍證明,學生證這些東西!”趙忠海大喊。

卓詩琴不慌不忙的說道:“警方說,我相公是被人搶劫打死的,如果你這些東西都有,說明你就是打死我相公的哪個搶劫犯。”

說著,卓詩琴去拉趙忠海,“走,跟我去警察署,你殺死了我相公,我要讓你償命!”

一聽要去警察局,趙忠海連骨頭都是軟的。

上次被抓進警察署的經曆實在是太可怕了,那根本不是一個**理的地方。

“我不去,不去!”

卓詩琴拚命的拉趙忠海,趙忠海拚命的甩。

以前趙忠海還能拿捏住卓詩琴,但現在他就是個廢人,又怎麼能比得過一個健康人。

拉拉扯扯,趙忠海根本無法甩開卓詩琴,最後,他發了狠,用拐杖將卓詩琴打開,摔倒在地上,然後爬起來就跑。

周問靈將卓詩琴扶起來,卓詩琴看著趙忠海頂著一頭又亂又乾黏成一團的頭發,然後一瘸一拐拚命的跑,跑又跑不快,摔了好幾下的狼狽可憐樣子,又忍不住心軟了。

她搖了搖頭,說道:“算了,讓他去吧。”

他已經很慘了,就活著繼續慘下去吧,去了警察署,趙忠海是真會沒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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