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為了不讓何美再揪著自己的臉頰發泄被猜中的鬱悶，安琦拉下她的手，柔柔地問。
“有什麼然後，我知道這個消息就告訴你了啊，你說他們學藝術的是不是都這樣，總有些奇奇怪怪的事，哎，李雅還跟我說他們以後還會畫人體，你知道吧，就是那種，那種……”
何美自己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臉頰微紅，眼神閃躲，好像在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你說那當模特的不彆扭嗎？真是想不到會是怎樣的，不過，李雅跟我說，到時候可以讓我也去畫，那個，我是不想去的……”
後麵的話，何美說得吞吞吐吐，那個“不想”聽起來含糊得像是一個“想”，安琦是一向知道她的好奇心有多強烈的，未必是有什麼不好的褻、瀆藝術的想法，純粹就是沒見過，想要知道到底是怎樣的環境怎樣的場景。
“那個，你有沒有好奇啊，就是他們怎麼畫？”
何美湊在安琦耳邊小聲說著，整個人都貼過來的那種，屬於她的熱量不斷傳遞過來，讓安琦莫名覺得仿佛也有幾分燥熱，那熱氣還從耳朵邊兒吹到臉頰上，半邊兒臉仿佛都燙到了，讓她下意識想要閃躲一下，抬手推了一下何美的腦袋，很堅決：“不，我不想。”
心裡是堅決的，但聲音似乎有些綿軟無力，連帶著這個“堅決”都不是那麼“堅決”。
直接忽視了安琦的意見，何美帶點兒小激動，“到時候我們去啊，反正都是學生，還有試聽的機會，就是不知道他們那個時候讓不讓進……”
進還是讓進的。
看到四角褲的老年男性坐在座位上，滄桑的臉上全是歲月賦予的經曆，乾癟的身體像是即將枯萎的樹木，渾濁無光的發黑的皮膚上還有著斑點傷疤，他坐在那裡，坐在正中，被學生們的畫板包圍著，像是已經化作了一尊雕像，讓人體會到沉默的沉重。
安琦才在門口晃了一眼就恨不得沒來過這裡，何美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輕輕呼出一聲，悄然拽著安琦趕緊進了門，一進門，李雅就把門關上了。
雖說這種人物畫不是見不得人的，但似乎長久以來的習俗讓大家都要避諱許多，不能挺直了腰杆驕傲示人。
大部分學生都已經在畫了，李雅也畫了兩筆，單純看她的素描線稿，看不出是要畫什麼，橫平豎直的線條加一個圓形當腦袋的那種，乍一看，仿佛就是一個高級點兒的火柴人。
李雅沒有說話，拉著她們坐在了自己身邊兒，現成的凳子擺放在那裡，應該是她提前拉過來的。
她給她們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然後就重新拿起畫筆，開始緩慢勾勒。
安琦坐好之後，一眼就看到了對麵那個畫架之後的青年，正是上次她和何美碰見的那個“奇奇怪怪”的，對方往這邊兒看了一眼，顯然也注意到了新來的生麵孔，卻沒有說什麼，繼續低頭作畫，不時目光看一眼模特。
因為是正對麵，安琦總感覺好像是自己被看到，有些不自在。
相較之下，麵前同樣沒有畫板遮擋，也算是暴露在對方視線範圍之內的何美就自在多了，她不僅看李雅的畫作，還探頭去看旁邊兒一個男生的畫作，一開始不好意思看中間的模特，後來敢看了，卻也沒覺得多有意思。
從她們這個角度，是一個側後的位置，幾乎看不到模特的正臉，也就不用對上對方的眼睛，不知道模特這會兒在想什麼呢？
應該也挺不自在吧，被這麼多雙眼睛很認真地盯著。
畫畫的時間是漫長的，李雅開始還記得照顧一下可能會無聊的何美，給了她和安琦一人一個畫板，小的那種，附帶一張紙和筆，等到後來，就完全顧不上了，很是專注於自己的畫作創作。
等到下課鈴聲響起，何美立刻鬆了一口氣，這種無事可做的環境中，真的挺壓抑的。
對麵的老師沒有起身，卻沒理會學生們起身的動作，連同模特，也可以活動了，趁著這個空檔，何美跟李雅說了一聲，拉著安琦就溜出來了，還不忘帶上自己那張好歹畫了一節課的畫紙。
“看看，我畫得也不錯吧！”
安琦看了一眼，忍住笑，是不錯，好歹是個胖胖的火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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