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
有人走過的時候故意撞了一下桌子,桌子猛地一斜,正在寫著什麼的俞缺筆下一劃,在練習冊上留下重重的一筆,擺放在桌角的書本也被碰掉了,落在地上。
看著練習冊上那重重的一道痕跡,俞缺摳了摳指甲,緊抿著唇,整個人散發著濃濃的不悅氣息。
安琦發現撞桌子那人是故意的,他走過去還笑嘻嘻地回頭看,“學校怎麼還讓你這樣的小偷來上課啊,大家以後有東西都不敢放在教室了,不然被你偷了怎麼辦?”
他說得直白,像是已經認定了這個事實,這個被老師含糊過去的事實。
安琦微微皺眉,她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可卻又知道,沒什麼辦法反駁,連何美都知道是俞叔叔賠了錢,其他人肯定也有聽說的,這不就是說俞缺就是那個小偷嗎?
“你怎麼還有臉來上學,我要是你,我就老老實實輟學在家,以後好好當小偷,說不定還能有吃牢飯的那一天。”
那人說著嬉笑起來。
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由得看向這裡,還有人竊竊私語在說著“小偷”“偷錢”之類的詞彙。
走廊上,其他班的學生從這裡經過,聽到裡麵的動靜看過來,目光之中也有著好奇,還有些指指點點。
安琦隻是坐在俞缺的旁邊兒,就已經覺得很不好受了,好像被指責的是自己一樣彆扭。
俞缺卻無動於衷,他儘可能收斂手臂,似乎是要緊緊護著身體的樣子,但他的身體又是僵直的,好像是某種應激反應,不得不用這樣挺直如同僵死的狀態來應對外界的指責。
想要躲避,無處躲避,隻能被迫應對,用最消極的方式來應對……安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腦補,她覺得自己從俞缺的姿態上看出了這樣的內容,對周圍調笑的人有了些不悅,不說是不是俞缺做的,就算是,還不允許彆人改正嗎?
一時犯糊塗,改了也是好的啊!何必非要這樣把人一棍子打死呢?
可如果真的是俞缺做的,安琦又覺得自己沒有站出去為他說話的立場,偷錢是不對的,在此基礎上對受害者倒打一耙就更是不對了。
許是看俞缺沒什麼反應,或者這種反應完全挑不起他們欺負的興趣,那挑事兒的男生最終也就是撇撇嘴,作為對小偷的鄙視,自顧自往外麵走去了。
其他的學生,縱然還有幾個目光之中似乎很有些不齒之意的,卻也沒有主動上來對俞缺指責攻擊。
安琦悄悄在心裡為俞缺鬆了一口氣,他們班的氣氛還是挺好的,最主要的是吧,大家都不是很閒,總有比欺負人更有趣的事情等著他們忙碌,不會把時間和精力花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晚自習的時候,孫燁被他舅舅叫走了,放晚自習回家的時候,何美又被她爸爸接走了,剩下安琦一個人。
本來也不是很遠的回家之路,突然變得漫長了些,她背著書包,一步步走著,總覺得吹過耳畔的風都涼颼颼的,像是含著某些陰冷氣息似的,這條路,太暗了,零星的路燈根本不足以照亮整條路麵,反而還添了點兒恐怖氣氛。
走著走著,安琦就覺得身後仿佛有腳步聲,不,不是仿佛,是真的有腳步聲,誰,是誰?
她幾乎要炸毛,感覺到全身的冷汗都不受控製地冒出,心裡使勁兒安慰自己,自己今天的幸運值是“2”,真的是“2”。
有些僵化的手伸入衣兜之中摸到了那麵冰涼的小鏡子,悄悄拉出來一些,不,不能照鏡子,不然感覺更像是恐怖片該有的必殺橋段了。
那……安琦儘可能保持著原有的步速,在經過路燈的時候稍微靠近了旁邊兒的樓下,這條道路兩旁都是家屬樓,一樓的防盜網內,還能聽到亮燈的房間裡傳來的說話聲。
這樣,如果外麵有什麼聲音,整棟樓肯定都能聽到的。
道路上沒人,但兩側有人,這樣一想,心裡又安慰了許多,隻要不是個傻子,就不會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壞事兒,兩側可都是眼睛呐。
人影交錯,因為安琦斜走了幾步,於是走在她後麵的那個人跟她平行甚至超過,是俞缺。
他一個人走過安琦身邊兒,沒有停頓,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的意願,繼續往前走。
“俞缺,我覺得不是你做的。”
安琦突然冒出來一句話,對著俞缺才走出兩步的背影。
俞缺的腳步頓了一下,放慢了速度,沒有與安琦並行,卻一直在前麵默默領路,領先兩步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