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微光(1 / 2)

金絲玉 多梨 7718 字 9個月前

陸廷鎮抵達出事地點時,距離章之微失蹤已經過去三天。

仍舊沒有任何消息,隻打撈上一些破碎的裝備,有著血跡的布料,海水茫茫,如何能成功打撈上一個人。陸廷鎮幾日不曾安眠,閉眼就是微微在遊泳池中恣意遊蕩的身影。

他不信微微已死。

沒有屍體,這些破碎的東西什麼都不能證明。

陸廷鎮隻信任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

悲慟過後,他愈發清醒。即使難以入睡,陸廷鎮思維出奇得冷靜——冷靜到即使現在有人用刀捅他,大腦也會拋棄痛感繼續思考。

明明是瀟灑清高胸有大誌的人,接連三日遍尋無果,陸廷鎮胡茬都冒出,他無心打理自己,隻讓人細細審問負責浮潛項目的所有人員。事情發生突然,陸廷鎮派去的那幾個人麵有慚色,欲言又止。

陸廷鎮抬手,示意阿蘭處理這些人。

他不會對他們發火,沒必要。

阿蘭心領神會,準備離開前,又被陸廷鎮叫住:“等等。”

“留著命,還有用,”陸廷鎮說,“給你半小時時間,好好審審,審清楚,從之微來到吉隆坡後,她都和多少人接觸過,打過幾次電話,單獨見過誰……都問清楚,一個也不能錯過。”

阿蘭停下腳步,他躬身:“好。”

燈光昏黃,並不算明亮,夜晚海風如慘聲哀嚎,陸廷鎮坐在木椅上,明燈下,他卷發濃密,投下輕微陰影。

陸廷鎮側身,問旁邊的老四:“現在幾點?”

“已經八點了啊……”換上乾淨衣服的章之微望著窗外,她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輕輕歎息,“原來已經這麼晚了。”

窗外夜幕降臨,熱帶國家的太陽,就連落下的也要比港城的時間晚。現在已經伸手不見五指,她現如今不在吉隆坡,也不在邦咯島,而是柔佛——馬來西亞人口最多的一個洲。

她現如今住在一家普通的酒店中,三層,房間不大,衛生間和走廊都有些陰冷、破舊,不過客房條件還可以,牆上刷著乳白色的塗料,有明黃色的畫作來裝飾,地上鋪設有鋥亮的木地板,工作人員也友善。

那位欠下巨額賭,博款項的教練已經順利地帶著錢財離開,他一身爛帳,自然樂意接受“死亡”和豐厚酬金,逃之夭夭。

章之微則留在新山,這個和新加坡接壤的邊境城市,混亂,平民化,風景如畫的島嶼,東南亞風情的野生叢林……這些對於章之微而言,都是新鮮感十足、熱情的。

隻是章之微如今不敢輕舉妄動,一舉一動仍需小心謹慎。

章之微先通過酒店的電話和夏誠明聯係上,對方如今正在吉隆坡,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會在後天趕到這裡,將一些新的身份證明交給她。

這些東西,大部分是夏誠明聯係人做——背後是陸老板出錢。

擁有權利之人,最擔憂不過大權旁落,子嗣凋零。陸老板迫切地想要一個繼承者,無論是之前的那兩個“儀”,還是其他女性,他隻想要一個漂亮、性格溫順、沒有什麼腦子的人來做陸廷鎮的妻子,早日生下下一任繼承者。

章之微顯然不符合這個條件。

陸老板不在乎孩子出身如何,但絕不能有一個二五仔的養父,更不能是自己家養出來的孩子,說出去□□理規矩。

養育這麼多年,就算是個貓兒狗兒,也能養出感情,也正是因夏誠明拿了陸老板慣常戴的一串菩提珠來,才讓章之微願意相信夏誠明這個計劃。

為了保證她的安全,知道她去哪裡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無人知她行蹤。因此,夏誠明隻讓人將她送到新山,讓她自己先找地方暫住,等夏誠明得閒,再立刻來新山給她送身份證明和其他必要的東西,好讓她用另外一個身份生活下去。

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章之微慢慢地吃掉了一整份咖喱叻沙,送她來的人笑著告訴她,在新山的街頭,就能吃到全馬來西亞最好的海鮮。新山的華人數量很多,但章之微還是不想獨身在街頭閒逛,這裡有一些華人幫派,也有一些非法入境的印尼人……對於一個年輕女性來說,這些的確都是不安全的因素。

她沒有出酒店,頂多在窗邊往外看一看。深海中逃離和潛行讓章之微胸口莫名發悶,好在這種症狀持續的時間不算久,不會影響她的自由活動。

今天下午的天氣很好,推開窗子能夠聞到下麵飄上來、油炸食物的香氣,章之微險些出去散散步,隻是送來的報紙打消了她的念頭。她看到有位妙齡少女在黑暗小巷中被搶走錢財,包括身體,奄奄一息地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

章之微猶豫片刻,決定繼續縮回房間。

臨睡前,她給夏誠明打去電話,不知為何,無人接聽。

……大概在忙,章之微想,等明日清晨重新給他打一次。

她想去洗澡,習慣性地做出摘手腕上硨磲佛珠的姿勢,摸一個空,才想起,原來佛珠被她脫在潛水之前。

習慣難以改變,畢竟是戴了這麼久的東西。

章之微低頭,又想起那串硨磲佛珠。

108顆硨磲,粒粒都是精品,溫潤有光,放在鼻下嗅,仍舊能聞到若有似無的淡淡幽香,像陽光下玻璃花瓶中盛開的大白花。

這是陸廷鎮送給章之微的香水,她一直在用。

陸廷鎮握著硨磲佛珠,低頭,纏在自己手上。

寺中大師說他有事業運,於姻緣子嗣上卻是單薄。將來要擁萬貫家產、權勢滔天,卻終將孤家寡人,身居高處,不勝清寒。

大師要他出紅塵外,皈依佛。陸廷鎮欲壑難填,怎肯聽從。臨走前,大師送他硨磲佛珠,說定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瞧,微微日日佩戴,唯獨潛水時摘下,拋擲一旁。

陸廷鎮撫摸著佛珠,三日來,他沒有見到之微屍體,就不肯信她出意外。方才那四人戰戰兢兢,跪在陸廷鎮麵前將事情一五一十說出,陸廷鎮微微眯眼,問:“你們說,曾經看到微微在校園中和夏誠明說話?”

戴上硨磲佛珠,他屈起手指,用指關節叩了一下桌子,凝神片刻,招手:“老四,大豹。”

“你們倆,一個人去查和微微一塊兒失蹤的那個潛水教練,另一個,去查夏誠明來馬來西亞後的行程,時間,次數。”

“還有,”陸廷鎮一字一頓,“重點看,這兩人有沒有什麼聯係,尤其是錢財方麵。”

說完後,陸廷鎮站起來,他神智清明,但久久未入眠的身體有些受不住,身體稍稍一晃,大掌壓在桌上,他穩住身形,冷靜地看著這些人:“我不想再從你們口中聽到廢話,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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