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擔心他們,”陸廷鎮說,“你放心,他們會安然無恙回來。”
越野車穿過英格蘭的夜晚,繁星滿天作點綴,章之微有些疲倦,慢慢地閉上眼睛,放任自己墜入夢境。
陸廷鎮確認她進入夢鄉。
他仍舊不能睡,也毫無睡意。
從昨日上午到現在,這段時間是陸廷鎮近三年來最快活的一段時光,他特意走了另一段路,讓回考文垂的路線變得更長,也更美。
無論怎樣走,夜漸漸深,陸廷鎮也越發接近考文垂。
深夜的考文垂已經開始沉睡,氣溫下降,路上很難見到人,但在靠近章之微房子時,仍舊能夠聽到一些喧鬨聲、笑鬨的聲音,這些年輕的大學生剛剛結束狂歡派對,有些人在房間門口嘔吐,有人在草坪唱歌。
章之微終於清醒,她揉揉眼睛,聽到陸廷鎮問:“微微,我們不能重新開始嗎?”
章之微沒有立刻回答,隻呆怔地望著手中地圖。
陸廷鎮笑了笑,他抿唇,將車停下,低頭,雙手緊握方向盤,片刻後,他又抬頭,若無其事地笑著對章之微說:“到了。”
陸廷鎮下車,將章之微送到她的公寓門口。
是薇薇安開門,她衝出來,驚喜地擁抱章之微:“天啊!!!你終於回來了!!!”
燈火通明,仍舊穿著黑襯衫、胳膊上綁著繃帶的陸廷鎮站在門口,房間中溫暖的空氣輕盈地撲向他,他聞到黃油融化和烘焙麵包的香氣。
章之微飛快地解釋著她這幾天的遭遇,她說自己遇到了小偷,弄丟了東西……
陸廷鎮說:“我先走了。”
章之微說:“晚安。”
“晚安。”
並肩作戰的二人在深夜中告彆,陸廷鎮往前走,他清晰地聽到自己身後的聲音,音樂聲,男男女女的談話聲,還有人問章之微,剛才走的人是誰。
章之微看到陸廷鎮背影高大,他獨自離開草坪,往黑夜前行。
薇薇安叫她:“Jane?怎麼了?”
章之微轉身,笑:“沒什麼。”
歡樂音樂,笑語蜜言,散發著美味食物的空氣,陸廷鎮孤身一人,與熱鬨背道而馳,走向仍舊沉默的越野車。
他打開車門,上車,沒有立刻開走,隻是坐在車中,安靜仰臉。
這個時間點,烏雞和老四或許應該睡了。
早在約克,陸廷鎮就和他們取得聯係,當時二人也在約克,但陸廷鎮讓他們先走。
是他私心,想要試試和微微的短暫旅途。
微微的確變得更堅強,更勇敢,她已經成長為一名出色的獨立女性,一位優秀的章女士。
她不需要通過借助男人的姓氏來讓自己強大,她本身已是強大。
旅程很愉快。
隻是。
已經結束了。
章之微回到溫暖的家中。
陸廷鎮坐在車中,煙癮又犯了,像有無數小蟲啃食他的肺腑心臟,牽扯到全身神經都是密密麻麻、連綿的痛楚。他獨自坐在安靜車中,終於開始嘗試尋找車上殘存的香煙,並在微微曾經坐過的位置上,成功找到一盒嶄新的香煙。
陸廷鎮打開煙盒,抽出一支。
還沒有放在唇上,他就聽到敲玻璃窗的聲音。
陸廷鎮轉臉看。
是章之微。
萬千小蟲停止啃噬。
陸廷鎮丟掉香煙。
他打開門,動作緩慢,如擔心驚擾一場夢:“微微?”
“不是說好要戒煙了嗎?”章之微皺眉,“你怎麼還抽?”
陸廷鎮笑:“我隻是看看——怎麼了?”
“喔,我有東西落在你車上了,”章之微說,“過來拿。”
陸廷鎮問:“什麼?”
章之微望陸廷鎮:“還記得我們打的那個賭嗎?賭我們的車能夠安然無恙到考文垂。”
蟲子消失了。
痛苦的血肉飛快愈合。
考文垂的深夜,隱約可聞派對的音樂聲、喧鬨聲。
還有。
強烈的心跳,如融冰的春日河流。
“陸叔叔,從小到大,你一直教我,做人要講信譽,”章之微仰臉,“我一直沒有忘。”
“願賭服輸,”章之微張開手臂,“現在,我來兌現我的承諾。”
陸廷鎮沒有動。
這是一個純粹的擁抱,章之微避開他的傷臂,抱一抱他,不夾雜任何情和欲,隻有溫暖。
“今天是新的一天,陸叔叔。”
“我們從頭來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