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父和楚母不歡而散, 近些年楚母身體不好在家待著, 和楚萱相處得時間更多些, 楚父則是早出晚歸, 有時候連著幾天都見不著楚萱。所以他覺得楚母這樣冤枉楚湘, 也許是對楚萱的感情太深了, 為了教訓楚湘, 不惜冤枉楚湘辱罵親媽。
他之前最看不上的就是楚湘鵪鶉般的性子,怎麼可能相信這套說辭?他不想和楚母爭吵,拿著體檢報告就去找了楚湘。
“明天請一天假,我讓助理帶你去醫院重新做一次體檢報告, 好好問問醫生該怎麼養身體, 該吃藥吃藥、該打針打針。”楚父看著麵前低著頭的女兒, 歎口氣,語氣軟了下來, “這些年你受苦了,爸爸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就不會讓人欺負你……”
楚湘忽然抬起頭直視他, 楚父一愣,沒說完的話就停住了。楚湘死氣沉沉地看著他說:“85天前, 楚萱把項鏈藏在我房裡, 陷害我是小偷;79天前, 楚萱在後花園故意躺下,讓所有人誤會我推倒她;73天前,我上學第一天, 楚萱冤枉我剪碎了她的校服;70天前,楚萱冤枉我毀了她的作業……”
楚父皺眉打斷她,“楚湘,你想說什麼?”
楚湘沉默了下,依然是死氣沉沉毫無期望的樣子,“我想說,她害了我那麼多次,一直在欺負我,你身為我的親生父親,會教訓她嗎?你剛剛說不會讓人欺負我,有幾分真心?”
楚父眉頭皺得更緊了,對她的態度有些不滿,但想到手中的體檢報告,不滿又變成了心疼,“湘湘,我看了體檢報告,知道陳家人虐待你了。你放心,爸爸不會放過他們,一定收拾他們。不過萱萱是在楚家長大的,她和你一樣是受害者,你不該把對陳家的恨發泄到她身上。
之前你做的那些事,爸爸不計較,你以後也彆提了。”
楚父看著楚湘黑黝黝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有點說不下去了,自覺地住了口。
他住口,楚湘就說話了,“你不信我,因為她是你們養大的,你們就覺得她不會做壞事。而我是陳家人養大的,做什麼壞事都理所當然。你是不是還想說她是個好孩子?你知道她在學校冤枉我嗎?知道主任查了監控找了多少同學才證明我的清白嗎?知道我因為她被同學孤立了多久嗎?知道我被她扯下泳池差點溺死嗎?
你覺得她善良嗎?”
楚父被她一聲聲的質問,麵子有點掛不住,哪有孩子這麼跟爸爸說話的?他板起臉道:“更衣室的事我聽說了,是楚萱不對,我會罰她。不過楚萱是我看著長大的,你說她小小年紀心思深沉,算計你這麼多次?根本不可能。上次你推她下水的事我還沒說你,兔子急了還咬人,你欺負她那麼多次,她隻要是個正常人就會還手,這次更衣室的事就是。不過你們兩個都不對,我罰了你也一樣會罰她。
我說了,她親生父母虐待你和她無關,我會收拾陳家人,但是你和楚萱是姐妹,以後要好好相處。”
楚湘看了他一會兒,“你不相信我,你隻相信你自己的判斷,堅信楚家養大的女兒不會那麼壞,那我證明給你看。”
楚湘帶著他去了雜物間,拉上窗簾子留了一條縫,說道:“這裡剛好能看到家裡的遊泳池,你等著看。”
“你要乾什麼?”楚父有點沒耐心了,他喝了不少酒,回來又麵對妻女的鬨騰,這會兒已經開始頭痛了。
“你不要動,我讓你看看她到底會不會遊泳。”楚湘說完就出去了,然後去楚萱的房間捂住她的嘴,硬生生把她拖到後院遊泳池邊,一腳把她踹了下去!
楚父心裡一緊,下意識想衝下樓,卻想起剛剛楚湘那死氣沉沉的樣子,像是哀莫大於心死一樣,他的腳就怎麼都抬不起來了。可盯著在水裡撲騰的楚萱,他心裡也像針紮一般,那是他養大的女兒,事情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楚湘蹲在遊泳池邊,對楚萱惡意地一笑,“爸媽正在書房商量怎麼對付陳家人呢,傭人都被我趕回房間去了。你說,等她們發現你的時候,你會不會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
你不是說我推你下水嗎?我總得讓這件事變成現實。不過上次有同學救你,這次,你就等死吧。”
楚湘冷笑一聲,直接回了彆墅。彆墅建材的隔音效果是不錯的,而且離遊泳池有一段距離,楚萱大喊了幾聲沒得到回應,就知道楚湘說得是真的,這會兒沒人能顧得上她了。
不過她也沒慌,楚湘以為她不會遊泳,可那隻是17歲的她不會,上輩子為了拍戲什麼都學會了,她水性好著呢。
楚萱盯著楚湘的背影等人消失,然後又裝模作樣地撲騰叫喊了一會兒,實在很累,就小心觀察周圍,快速遊上了岸。
這會兒楚湘已經回到雜物間,她站在楚父身邊,看了眼楚父難看的表情,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地說:“看到了嗎?說謊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可惜,我的父母從來不肯相信我。”
信任平時堅不可摧,可一旦親眼看到自己堅信不疑的事是假的,那這份信任就會驟然崩塌。
楚父對楚萱的信任就是這樣,他記得那天他說楚湘差點害死楚萱,太過分了,要讓楚湘休學好好教訓她。當時楚萱強顏歡笑著為姐姐求情,他還覺得楚萱懂事。
現在看,楚萱早就拿準了他們的心思,在他麵前隨便哭一哭、挑撥兩句,他的怒氣就全落到楚湘頭上了。當時楚湘在醫院,他聽楚萱說楚湘沒事,就以為楚湘是怕被罰不敢回家。可體檢報告證明楚湘的身體很差,當時,她是不是在醫院裡很難受?
就是那次讓孩子徹底傷心了嗎?
楚父轉頭看著楚湘,眼神裡滿是自責,伸手想摸摸她的頭。楚湘後退一步躲開了,看著他,無悲無喜,再也沒有了剛回家時小心翼翼祈求父愛的模樣了。
楚父感覺心臟像被揪住了一樣,連酒都醒了,“湘湘,以前的事我會問清楚,如果真是楚萱一次次故意欺負你,我……讓她離開楚家。”
楚湘看著他,“你應該讓她什麼都沒有的回到陳家,她爸媽虐待我,她欺負我,你是我的生父,為我報仇應該讓他們一家三口一起生活,而且一無所有。”
楚父遲疑了,“我不會讓姓陳的好過,但是楚萱……她還小,是我沒教好她,讓她嫉妒心這麼重。不過談不上報仇這麼嚴重,她做錯了事,你也不喜歡她,我給她一個小房子讓她自己去外麵住,再給她轉學,以後你們就不見麵了,等她成年,我也不管她了,好嗎?”
“如果你是我,你覺得好嗎?”楚湘轉過身,打開了雜物間的房門,背對著他說,“我沒有父母緣,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很淡的語氣,像是一陣風一吹就散的霧,讓楚父下意識伸出手去攔,楚湘卻已經先一步出去,關上了那道門。楚湘的身影從楚父眼前消失,一扇門好像隔斷了他們的父女情,令楚父站在原地僵成了一座雕像。
沒有父母緣……
不在乎了……
楚父心裡一慌,忙打開門去追,但楚湘的房間已經空了。
楚湘走了。
樓上楚母發現了渾身濕漉漉的楚萱,驚訝之下問她,知道是楚湘把她推下水的,幸虧離岸邊不遠才撲騰著爬了上來。楚母想到楚湘那副頑劣的樣子,立時拉著楚萱去找楚湘算賬。
楚父聽到動靜,麵無表情地走上樓,看著麵前虛偽說謊的兩人,冷聲道:“把我女兒趕走了,你們滿意了?”
楚母和楚萱同時驚訝地轉頭,這樣類似的表情動作落在楚父眼裡更加刺眼。她們才是母女吧?心連心,一起誣蔑楚湘,隻為把楚湘趕出去。
他仔細回想,之前他在公司忙,大多關於楚湘的事都是從楚母口中聽來的,他對楚湘越來越差的印象當然也是楚母的引導。如果之前一次次的惡作劇都是冤枉了楚湘,那楚萱一個孩子怎麼做到這些事的?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楚母幫著楚萱做的?
楚父剛看到體檢報告的時候,還以為找到了楚湘恨楚萱的證據。陳家人虐待楚湘,楚湘沒法報仇,當然隻能發泄到楚萱身上。但經過剛剛楚萱遊泳和那次癩蛤^蟆的事,他現在更相信楚湘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剛剛楚湘死氣沉沉的樣子,分明是被他們傷透了心,哪裡像是欺負妹妹、辱罵母親的人?
楚父的腦子變得特彆清明,隻覺得幾個呼吸的工夫就捋順了所有的事。他冷冷地盯著楚萱,“明天你就搬出去,我讓人給你安排住處。”
楚萱臉色瞬間蒼白,楚母則氣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把話說清楚了,什麼叫我們趕走你的女兒?難道楚湘不是我女兒?是不是她跟你說什麼了?你怎麼又要把楚萱趕出去?”
“你是要護著她?”楚父現在看楚母都覺得不認識她了,她居然誣陷自己的親生女兒,她想什麼呢?
楚母也覺得他不可理喻,“我護她什麼了?我讓你把話說清楚,楚湘太會裝,歪理一大堆,你天天在公司裡知道什麼?我怕你被她騙,你忘了外頭那些難聽的謠言了嗎?還不是楚湘故意說出去的?”
楚父這才想起那些害他丟了訂單的謠言,捏捏眉心,大步走進書房,不再搭理她們。
家裡的事無非就是兩個小姑娘的事,怎麼都能安排。家裡搞房地產的難道還缺房子,就是每人住一棟彆墅都成,再給楚萱轉學,多補償楚湘,慢慢就沒事了。
不過外麵的謠言必須趕快處理,否則影響他的名聲,也就影響楚氏的名聲。他今天丟的訂單可不是什麼小單子,談成了至少能有五個億的收益,否則他也不會親自去談。這幾年楚氏原地踏步,任何一筆上億元的合作都很重要。可偏偏因為謠言沒談成,這才是最重要的。
楚父不再想孩子間的事情,而是安排助理和秘書想辦法去打聽外麵還有什麼關於楚家的負^麵消息。這樣大的集團,董事長的助理和秘書都是很有人脈的,而他們的人脈圈也多是各個公司的工作人員,打聽事情自然比他方便,當天晚上就把打聽到的消息都報了上來。
他這才知道,楚湘在學校幾乎被所有人孤立,每次發生什麼惡作劇都沒有證據,但偏偏楚萱求情落淚之後,大家就都認定是楚湘乾的了。
過去他不知道這些事,現在知道了,對楚萱又沒了掌上明珠的的偏愛,再看這些事就覺得都是楚萱故意的,他的女兒在學校受委屈了,可他好像還為這些事訓過楚湘。
還有楚湘的改變都是從那次溺水開始,原來那天楚湘真的斷氣了,情況十分凶險,差點就沒了。都說人死過一次會改變很多,也許就是那次讓楚湘對他們死了心,隻想好好讀書給自己一條出路。
也是那次開始,楚湘不再在乎楚萱,放開了自己,開始和同學交朋友,然後很快就讓所有人發現了她的閃光點,也發現了她受過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