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妃來給楚湘請安,向來囂張跋扈的熙妃一夜之間就收起了所有氣焰, 取而代之的是陰沉, 連她身邊的貼身大宮女都不敢太靠近她, 低著頭戰戰兢兢地跟著。
不過其他三妃可不怕她, 她爹都被擼掉官職了, 她就算是隻老虎也是被拔了牙的老虎, 有何可懼?
麗妃不怎麼聰明,落座後率先沉不住氣,拿帕子掩唇笑道:“熙妃今兒個是怎麼了?像鋸嘴葫蘆似的, 一聲不吭。往常不就熙妃最能說了嗎?”
熙妃銳利的目光射向她, 她臉上嘲諷的神色卻更濃了, 笑嘻嘻地說:“差點忘了,熙妃家裡出了幾個混賬東西, 害得齊尚書連官職都丟了,熙妃自然高興不起來。哦,不對, 瞧我這嘴,如今已經不能稱‘齊尚書’了,勉強稱一聲‘齊大人’。”
麗妃誇張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力道輕得很, 生怕有人不知道她故意消遣熙妃似的。
熙妃猛地站起來,厲聲嗬斥:“我爹就算暫無官職也不是你能嘲諷的!你算什麼東西?一個沒落的三等爵之女,要不是有張堪比花魁的臉,你連皇宮的門都摸不到!”
“你!你好大的膽子!到這時還敢羞辱於我, 真當你還是尚書府最受寵的小姐呢?”麗妃氣得滿臉通紅,轉而又委屈地看向楚湘,“皇貴妃娘娘,您可要為臣妾做主啊,熙妃此言太過分了,臣妾是皇上的妃子,她竟敢將臣妾與那等肮臟女子比對,她這是在侮辱皇上!”
楚湘深以為然,說皇上的妃子像花魁,不是侮辱皇上是什麼?
她斜倚在軟榻上,吃著紫月喂過來的葡萄,淡淡地說:“看來齊家當真是沒規矩,從上至下,沒一個人懂得禮義廉恥,熙妃入宮這麼久,還特意跟著秦嬤嬤學了規矩,都還學不會說話。”
熙妃猛地轉身瞪她,氣得渾身發抖,“楚湘!你竟敢公然羞辱我?皇上寵你幾日,你還真當自己能獨霸後宮了?”
楚湘疑惑地說:“本宮不能嗎?說起來本宮還要像熙妃道一聲謝,若不是你齊家烏煙瘴氣,戶部尚書之位也不會空出來,我爹也不會得到這麼好一個差事。如此,本宮今日便不治你以下犯上的罪了,退下。”
熙妃挺直脊背站在那裡,一身氣勢嚇得不少宮人噤若寒蟬,但她麵對隨意歪躺的楚湘卻半點沒占到便宜,甚至感覺楚湘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這讓她倍感屈辱。
從前都是她奚落楚湘,楚湘一聲不吭,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之間顛倒了過來?
好像就是從皇上遇刺之後,楚湘救了皇上,也得了皇上的獨寵。她知道自己現在應該低調隱忍,伺機聯係上攝政王再做打算。可楚湘今天早上卻叫人將她埋的幾個暗樁全調去了冷宮,她已無人可用,這分明是楚湘看她父親失勢再無顧忌,還縱容麗妃羞辱她。
誰不知道麗妃整日來給楚湘跳舞唱歌,得了楚湘不少賞賜?麗妃已經站隊成了楚湘的人,麗妃的意思不就是楚湘的意思?熙妃恨不得回到剛入宮的時候,早早地將她們兩人踩死。若是早知道楚湘藏得這麼深,她之前也不會一直把精力放在瑾妃和慧妃身上,以至於讓楚湘不知不覺地得了寵。
熙妃不蠢,如果攝政王保齊家,她爹就不會閉門思過。攝政王很可能已經惱怒地放棄他們了,她無人可以依靠了,恐怕楚湘也不會放過她。
楚家齊家已結仇,她們二人之間注定不能善了。而楚湘又是皇上的寵妃,失敗的那個隻能是她。
她想通這一切就什麼都豁出去了,她看著楚湘悠閒的樣子,想到楚湘讓她茹素抄經、讓她學規矩、羞辱她齊家上下不知禮義廉恥,心裡猛地躥出一股火,卻生生被她壓製下去。
她如今隻有一條路,那就是讓皇帝死!
隻要她害死了皇帝,攝政王上位後定會嘉獎齊家,也會給她一條生路,她依然榮華富貴,必定比如今要好得多。
熙妃緊咬牙關,一句話沒說就退了出去,讓三妃十分驚訝。
麗妃走到楚湘身邊,不可思議地道:“皇貴妃娘娘,就這麼讓她走啦?她對您不敬,應當罰她在外麵跪一個時辰,以儆效尤,給您立威。”
楚湘笑了下,“本宮何需立威?喪家之犬,沒必要窮追猛打。”
慧妃和瑾妃對視一眼,忽然有種兔死狐悲之感。齊尚書是被楚家扳倒的,今日是熙妃的父親,明日會不會就是她們的父親?
楚湘今日剪掉熙妃所有爪牙,到底是隨意為之,還是做給她們看的?難道是要在擴充後宮之前讓她們站隊?她們看了一眼麗妃,不自覺就想的多了些,楚湘這是想做皇後?
兩人還沒想好要如何做,和楚湘聊了幾句就告退離去,倒是麗妃最近在楚湘這裡嘗到了甜頭,十分樂意留下給楚湘解悶。
蕭元昭惦記楚湘要離宮的事,下了朝就往泰和宮來。進了泰和宮卻聽到十分動聽的琴聲和婉轉的歌聲。那歌聲聽著讓人心情舒暢,然而卻完全比不上那琴聲,簡直能讓人沉浸其中,不想醒來。
蕭元昭駐足聽了片刻,示意眾人噤聲,放輕腳步走了進去,就看到麗妃站在院子裡陶醉地唱著歌,而那撫琴者竟是向來懶散的楚湘!
蕭元昭忍不住訝異地盯著楚湘看,連隨他過來的楚澤也很驚訝,楚湘的琴技居然這麼好嗎?他們從來都不知道。
楚湘是聽著麗妃唱曲忽然來了興致,便親自彈奏了一曲。跟前幾個伺候的宮人都被迷住了,直到蕭元昭走到近前才看到他,連忙跪地行禮。
麗妃也看見了蕭元昭,高興地上前行禮,蕭元昭卻擺手免了她的禮,越過她站到了楚湘麵前。
楚湘頭也沒抬,自顧自地悠閒彈奏,根本不搭理蕭元昭,看得楚澤一頭冷汗。
楚湘一直彈完了整曲,才抬起頭,對蕭元昭笑道:“好聽嗎?”
蕭元昭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她到底有多少麵沒露出來?宮中四妃各有所長,琴棋書畫還有歌舞都有人精通,唯有皇貴妃沒什麼擅長的才藝,隻是貌美,比麗妃還美。
可今日他卻發現楚湘彈琴的技藝如此高,在他覺得他差不多已經了解她的時候,又發現了她新的一麵。
蕭元昭麵色如常地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愛妃,朕竟不知你彈琴如此好聽,你從未為朕彈過。”
楚湘反握住他的手歪了歪頭,“我剛養好傷呢,之前哪有精力做這些?你要是喜歡的話,以後我再彈給你聽,不過可不能隻我一個人表演,你也要表演給我看。”
楚澤和麗妃瞬間屏住呼吸,為楚湘的大膽提起了心。蕭元昭卻聽到了楚湘的心聲——不公平的事不乾,不然不成了賣藝的了?
蕭元昭好笑道:“好,朕倒要看看愛妃還有多少藏著的事,朕早晚要一一挖出來。”